周博承精神一振,洪亮道:“好!”
偌大的操場一時隻剩三人,李化騰面無表情的看着男人,“走吧。”
汪俊也假裝沒看見男人鞋上腿上亂七八糟的腳印,面不改色地帶着男人跟着李化騰走。
——
季知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操場,走到教室門口的。
正準備踏入大門時,季知節忽然拽住了張鏡和于落落,“我想去衛生間。”
“好。”于落落和張鏡反手握住女孩的手,目光看向後面的沈瑜,“班上的紀律麻煩你看一下。”
“好。”沈瑜看着悶頭走在中間的女孩,眼睛裡是止不住的擔憂,卻也隻能讓人離開。
教室裡還是止不住的喧鬧,幾乎每個人都在義憤填膺地指責、辱罵着,沈瑜在講台上拍了拍,示意安靜。
分貝降了下來,卻也還是有着悉悉索索的讨論聲,知道無論如何都無法安靜下來,點了幾個音量有些大的同學,随之放任自流了。
沈瑜看着已經開始刷題的梁子笑,突然低聲道:“你罵人還挺厲害的啊,罵得好。”
梁子笑筆尖一頓,擡頭看了一眼出現在桌子旁的人,真誠道:“謝謝,你也挺陰險的。”
陸謙那一腳真結實啊。
“……”沈瑜眼睛一跳,他果然和這個人合不來。
體育課的鬧劇比想象中要久,第三節課已經開始了,走廊上空無一人,路過的教室還有從窗邊投射而來的好奇目光、季知節都一無所覺。
校園的衛生間總建在角落,略微有些陰濕的空氣刺激着神經。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季知節不顧幹不幹淨,靠着牆就逐漸滑了下去。
女孩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膝蓋,有些零散的馬尾靠在牆壁上,通紅的眼眶終究是被水光浸濕。
在偏僻的角落,在信任的朋友面前,季知節痛哭出聲:“為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
“我完全不記得會有這種事啊!”
“如果……如果我忘了,忘了怎麼做急救怎麼辦?”
“我要是做錯了怎麼辦……還是沒來得及怎麼辦……”
話語逐漸破碎,季知節被自己的設想包圍,幾乎覺得那樣的未來近在咫尺。
不明白季知節話語裡深切的自責和痛苦從何而來,但兩名女孩也都紅了眼睛,兩個人蹲下圍住哭得傷心的姑娘,攬過肩膀,哽咽着安慰。
“沒有,你很厲害了,你超棒的。”
“你做得很好了。”
無論讀過多少書,看過多少電影,會說多少漂亮話,此刻浮現在腦海的、能說出口的,也隻有蒼白的一句話:你真的已經做得很棒了。
嘿,知道嗎?
盯着可怕目光站出來的你很棒,會做、敢去做心髒複蘇的你很棒,冷靜地去讓周博承找AED的你很棒,再累再難受也沒有放棄的你真的真的很棒。
所以别怕,我們在。
張鏡一遍遍輕拍着女孩的背,于落落無論多少次都重複着說過的話,三個腦袋湊在一起,在小小的角落裡,互相取暖。
哭泣聲逐漸減小,季知節抽泣着透過淚珠看向兩人,悲傷忽然被眼前兩個哭得狼狽的人打斷。
三個人對視一眼,紅腫的眼睛,臉上幹一道濕一道的淚痕,紅通通的鼻尖,還有張鏡變得髒兮兮的眼鏡。
“噗嗤。”
三個人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你好醜啊。”于落落把手縮進衣袖,拿着袖子就往季知節臉上抹。
“你滾呐。”季知節無力逃脫于落落的荼毒,隻能任由布料蓋在自己的臉上,但落到臉上的力度卻輕的不能再輕。
季知節哼哼一聲,借由衣袖的遮掩,慢吞吞道:“其實我差點以為完蛋了,看到AED第一下沒起作用的時候,我差點都忘記要繼續做CPR了。”
于落落的手一頓,忍住眼睛裡又冒出的酸澀感,卻不敢開口,生怕忍不住哭音。
“你記得很牢。”張鏡低頭擦拭着眼睛,聲音輕得不能更輕,“安安也醒了。”
“嗯……”季知節鼻子又一酸,低聲道。
“……我腿麻了。”季知節抱着自己毫無知覺的腿,悶聲悶氣。
于落落的手一頓,沒好氣地狠狠捏了一把女孩的臉蛋,“能不能看點氛圍!”
“……我說實話而已啊。”季知節又想哭了,被冤枉的。
張鏡輕輕拍開于落落的手,“就是,我的腿也麻了。”
“……行吧。”于落落坦白道,“其實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