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鏡當然認得那支筆，記得剛買到這支筆的那天，孫宇就在班裡面仰天長嘯得意一上午，路過的螞蟻都知道他天選聖手，文具盲盒一發就中。

所以當李化騰拿着出門證出來之後，孫宇悄悄摸摸站起身子換筆的行為，她權當沒看見。

“這樣，你和于落落再多陪她一下，你們直接去門衛室等，看到她父母來接她之後才回來，别放她一個人走，這節課之後我抽空給你們重新講。”

薄薄的一張紙落入張鏡的手心，李化騰來不及過多交代，就被身後驟熱爆發的聲音氣回了教室。

“鬧什麼鬧，都會了是吧，來，孫宇、周博承、陸謙，你們幾個笑得最大聲，都給我上來……”

至于之後發生了什麼，就不在張鏡職責範圍内了。

背着書包拿着證明回到醫務室，就看見裡面的女孩還苦大仇深地看着水杯。

在看見張鏡回來的瞬間，季知節眼睛一亮，要不是身體原因，看上去似乎都能跳起來。

“走走走，可以回家了。”仿佛剛剛那個說着不用回家的女孩不是自己一樣，季知節頂着泛紅的臉喜氣洋洋。

張鏡邁入醫務室的腳幾不可見的僵硬了一下。即使再遲鈍的人，也能從李老闆的話裡面聽出違和感，更何況張鏡并不是一個遲鈍的人。無論是對着電話那頭強調過來接，以及安全問題，又或者是那句看到父母“才”回來，和“别讓她一個人走”，還有生病後對自己的判斷，都能讓人明白，生病了一個人，之于眼前這個女孩才是常态。

生病的人比沒生病的人反應還快，察覺到張鏡的異樣，季知節忽然笑出了聲：“不是吧，班長大人還沒想好怎麼圓謊嘛，這可不像你。”

于落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季知節拉住了衣角，示意着要和人說悄悄話。

然後用看上去很小聲的姿勢說出了整個醫務室的人都能聽見的話：“她剛剛說已經給我爸媽打電話的事情肯定是假的，就仗着我現在腦子不好逗我。”

“你得幫我記着，不然我後面肯定會忘記。”

“而且我爸媽絕對沒那麼快來，我家廠賊遠了。”

說悄悄話時要壓低聲音是有原因的，于落落揉了揉耳朵，忍着拍季知節腦袋的沖動，粗聲粗氣道：“你不發燒的時候腦子也沒多好。”

季知節扶着腦袋對着于落落翻了個實打實的白眼，然後就八真二假地喊着頭疼。

那一點異樣就這樣被不痛不癢地帶過，校醫看着有說有笑的三個人，輕笑了一下。

朋友啊……

“那我們去門衛室等嗎？”于落落擡手就把水杯又塞進了季知節的手中，朝着張鏡問道。

“嗯，去門衛室。”張鏡避開了于落落想要接過書包的手，“沒關系，我背就行了，你把人看好。”

季知節不情不願地嘟囔：“我是小狗嗎我要人看？”

但是病人是沒有人權的，不理會季知節的唧唧歪歪，三個人向校醫道别後就往門衛室走去。

正在上課時的校園格外的寂靜，但又不同于假期，教學樓裡偶爾響起的讀書聲有時還能吓人一跳。

慢慢走出教學樓的範圍，于落落深深歎了口氣，低聲道：“啊，要是能用手機就好了，讓知知在醫務室睡覺，等叔叔阿姨到了發個消息我們就出來。”

“你可真敢想，到時候沒收檢讨家長一條龍你就死心了。”季知節有氣無力地說。

“但是門衛室的床又不能睡，隻能坐着。”

張鏡開口道：“但是在醫務室睡完出來吹風也容易變嚴重，等回家再睡吧。”

但也許是退燒藥起了作用，坐在門衛室的季知節已經昏昏沉沉了。門衛室唯一張有靠背的椅子被保安大叔讓給了季知節，自己則是搬了一張凳子坐在了門口。

也是多虧了這張椅子，于落落不再需要當人肉靠背了，但女孩還是站在了季知節的背後，扶着季知節的腦袋手法生疏地輕輕揉着，全然沒有和季知節鬥嘴時的調皮模樣。

沒有手機，隻剩挂在牆上的鐘兢兢業業地走着。走着走着，下課鈴響了，再然後，上課鈴響了。

張鏡頻繁地望着時間，又不時看着閉着雙眼不知是否睡着的女孩，頭一回對兩位說不上熟悉的長輩産生了負面情緒。

校門口的車流不息，但似乎沒有一輛車有停下來的迹象。算了算時間，從發現季知節發燒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