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察覺不到他的想法,絞盡腦汁,找話題套近乎,說道:“爺。您說你們雲家食攤總鬧到官府去,說出去了也不好聽不是?”
一聽他說到有關盛時雲的事,穆遂安終于有了變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說。
“上次,您猜怎麼着,她和另一個姑娘把青州城那個惡霸硬生生打暈了。官老爺一來,人家小老闆直接說了一句話,一共六個字。”男人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提起勁來,講得繪聲繪色:
——“我認識北郡侯。”
男人手一拍,戲谑地攤開:“這不說笑話呢嗎,人北郡侯老人家天高皇帝遠的,憑啥認識她一個小小縣城的女人。”
“爺。兄弟我奉勸你兩句,少和她來往,那女的就是個騙人精!”
他說的幾句話全都完美避開了正确答案。
要是知道面前這位正自己口中的那位遠在天邊的北郡侯,而他招惹的那位更是皇家公主二殿下,估摸着要直接吓昏過去。
“巧了不是,她還真認識北郡侯。”穆遂安暗暗好笑,恰逢喉嚨發癢,蹙眉咳了幾聲,将笑容遮掩了過去。
那樣一側頭,穆遂安不小心将男人吐出的污糟話聽進耳朵,瞬間,他臉上似結了一層冰殼子,笑意無影無蹤,厭惡道,“再多說一句話,你腦袋該被擰下來作球踢。”
男人沒想到盛時雲居然真的有這樣一層關系,頓時唬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他是真的倒黴,聰明反被聰明誤,想求饒也晚了,認栽地苦哈哈地被送進官府打點了一番。
先前聽說錢壯也不過是在大牢裡住了幾日,一點銀錢都沒罰,管吃管住倒也算是美事一樁。
隻是這次,他瞧着穆遂安面色冷硬,從腰間摸了個牌子,目光所及,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員大老爺,都蓦然眼神飄忽、讷讷無聲起來。
他頓時暗道不妙,冷汗浸濕了後背,“撲通”跪下想要求饒,卻于事無補。
此後再聽說這人,已經他是舉家搬離青州城之時。
另外,那個青州惡霸錢壯,也并未讨到好果子,此事之後沒到半個月,竟然一夜之間瘸了腿,再不能欺壓百姓。
不過,這些也都是後話。
穆遂安繞回竹竿巷時,聞到了一股飯香,他想起這幾天吃到的美味佳肴,禁不住加快了步子。他自诩不是重口欲的人,但盛時雲手裡做出來的美食,就如同一枚軟鈎,不吃便罷了,可一旦吃了,隻消一口,便要時刻惦念。
推開院門,福團最先撲出來歡迎他。穆遂安拎着它的脖子,先看向正忙碌在竈台間的盛時雲。
“回來得這麼快?我方才做了幾個卷涼皮,才給馮阿姐家送去,你也嘗嘗?”馮桃前兩日帶着喬喬回娘家住了幾天,今日剛回,盛時雲順路拜訪了一番。她回頭打招呼,一門心思地搗鼓着竈火,并未把注意力多留給穆遂安。
他這才看到到桌子上擺着的兩個圓筒形狀的涼皮,外皮瑩潤,能看到裡面卷着的菜和辣醬,想必剛才的香味正是來自其中的辣醬。穆遂安任憑福團在腳下打滾,上前幾步,着手拿起涼皮咬了一口。
裡面的菜豐富多樣,口感也格外得好。豆芽鮮脆,黃瓜清口,花生米油香,還有些勁道的米色方塊,形狀像豆腐,吃起來卻有面味。辣醬更是添色加料,幾口下去,那麼大一個卷涼皮都進了肚子。
“這個東西好,原料便宜,吃法也新鮮。”穆遂安心滿意足地吃了個半飽,過來幫她打下手,“若是能加到攤上,定能賺錢。”
“我也是這麼想的。今天晚走了會兒,跟秀娘蒸了兩張涼皮玩,我一想,不如跟她合作,每日從她那買涼皮過來,咱們卷着賣。這樣誰都能賺到錢。”盛時雲正用刀把絲瓜皮削去,見穆遂安來,直接把新買的瘦肉交給他切片。
穆遂安的刀工還不錯,但比照盛時雲差了一些。他是用慣刀劍,融會貫通,切菜切肉也算不在話下。
把菜肉都處理好,盛時雲阻開他要來添柴加火的手,叫穆遂安坐着拌狗食去。
鍋中倒油少許,把絲瓜塊放進去翻炒,然後從水缸舀水加進去,持續大火。盛時雲用筷子捅了捅湯裡的瓜塊,覺得軟了,又将腌過的肉片倒到湯裡。
這道菜十分簡單,再等片刻就能出鍋。
香味已經飄溢出來,盛時雲專門給穆遂安加的肉,一則是今日生意火爆的獎勵,再一則是那日他的傷口太過觸目驚心,幾日來雖然難得好轉,但他整個人是肉眼可見的虛弱。
她生怕沒把人養好,不小心砸手裡。
吃過卷涼皮,就占了胃裡的位置,盛時雲又做了道炝拌藕絲作為涼菜。穆遂安自覺盛飯上桌,十分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兩道菜,隻等開動。
盛時雲坐下的時候,面前已經盛好了一碗湯。她将頭發挽了挽,精神百倍:“開動吧!”
穆遂安反應迅速,湯送進嘴裡,嫩滑清甜,再夾一口藕絲,酸爽開胃。他規矩地吃了兩口,又将米飯泡在湯裡,一勺一勺吃得格外香。
“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有吃不消嗎?”盛時雲也學着穆遂安的樣子,把湯倒進半碗米飯裡拌着吃。
“未曾。”穆遂安搖頭,不經意地挪了眼眸,從自己的絲瓜湯裡,望到盛時雲的筷子尖上,正色道,“你給我的活計不重,拿了錢就要做好事,不用特别照顧我。”
盛時雲瞧着他的樣子瞧了半晌,想起莫秀娘的那番話,正巧福團吃完了食,過來貼着人腿撒嬌蹭臉。她忽然間把穆遂安和福團聯系到了一起,繼而埋頭咬唇偷笑。
穆遂安自是不知盛時雲在笑什麼,他頓了頓,忽然挑眉:“鬧事的那個人說你認識北郡侯?”
盛時雲嚼着絲瓜,鎮定自若,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又伸筷子夾了一口藕絲:“對呀,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