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時雲猛地擡頭,杏眼裡還存着驚魂未定,她緊緊蹙起的眉頭終于松弛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我以為你出事了,吓死我了。”
現在見人就站在自己面前,那些纏繞在腦子裡的想法盡數飄遠。她上前幾步,問道:“怎麼說,為難你了沒有?”
穆遂安不知怎地有些不自然,看盛時雲急成這樣心裡也沒有了高興的滋味,想了想,先安撫回答道:“自然是沒事,半路碰到了個救命的,将柳刺史叫了回來,柳刺史秉公處置,反倒撤了判官的職、罰了王成蹲牢獄,你放心。”
“沒事就好。”盛時雲反複打量着他,看到穆遂安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痕,懸着的心這才安安全全地放在了自己肚子裡,“那我剛才聽到有很大的聲音,不是你就好。”
“很大的聲音……”穆遂安想了想,往後一瞥,恰好看到一道身影往這邊走來,眼神一動,走來的人影步伐快了些。
“先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幫了我的那位貴人,聽說是北郡侯麾下的什麼……副将?”
穆遂安編起瞎話來實在是臉不紅心不跳,他伸手一拽,把人拽到盛時雲的眼前,兩人雙雙擡眼,都愣住了。
盛時雲:“?”
冀西山:“?”
冀西山:“啊!你不就是……”
穆遂安冷冷一瞥,冀西山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刹住了閘,他話鋒一轉:“你不就是那個青州城都知道的食攤老闆嗎!”
盛時雲不明所以,點了下頭:“啊對,我是……”
倆人明明見過面,卻各自心裡藏着秘密,誰也沒吱聲。反倒是盛時雲更自然一點,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拉了一下着穆遂安的袖子,趁冀西山沒注意,悄聲道:
“這個北郡侯真是個好人,沒想到之前救了我一次,現在又救了你一次。”
上次盛時雲和伏念把錢壯一闆凳拍暈的時候,可不就用的是“與北郡侯相熟”的借口?
穆遂安不顯山不漏水,端的是從容自如,淡定道:“是啊。”
冀西山:“噗嗤。”
穆遂安:“……”
冀西山:“沒什麼,想到了點好笑的事。”
誰能想得到北郡侯本侯正站在自己面前,甚至給自己打了将近三個月的工?盛時雲不疑有他,見冀西山不像認出來自己的模樣,便也放松下來,道:“那就多謝冀将軍相助了。”
“不必不必。我做到也不過是公道之事,是王成自己不攻自破。”
盛時雲道了謝,知道公家的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夠過問的,抿抿唇,拍了一下穆遂安的肩膀:“走吧,回家。”
七夕節還沒過完,天色已晚,雖然夜幕漆黑,但三仙街卻燈火闌珊。許多小商販湊了個節日的熱鬧,在街上擺着小飾品、小玩意還有熱氣騰騰的好吃的。
盛時雲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過去。
穆遂安順着她的目光往過一瞧,推車上面的竹竿上,挂着一個圓滾滾的柿子燈,簡單而精緻,就連柿子上面的葉脈都能看得清晰,燈光一照暖洋洋的,十分喜人。
“把這個買下來,挂在店裡多好。”盛時雲沒有讨要東西的習慣,當即上前兩步,打算問價付錢。
穆遂安卻先她一步,掏錢的動作行雲流水,還沒個眨眼的功夫,柿子燈已經到了他手上:
“我送你。”
“好啊。”盛時雲也沒推辭,大大方方地從穆遂安手裡接過小燈,仔細端詳着,原來還囤聚在心裡的不安一驅而散,她笑起來,“真好看。”
“今天食肆賺了多少錢?”穆遂安有意挑起話題。
“還沒問,光顧着找你了。連福團都沒來得及送回家,讓英子幫忙照顧了。”盛時雲撓了撓頭,轉臉看向他,表情又嚴肅起來,“你今天真沒事嗎?”
“沒事的,真沒事。”
怎麼可能有事。
他一進衙門,方才還說被人叫走的柳刺史就沖了出來。見穆遂安被這樣綁着,臉色都吓得發白。
鄉判官也沒想到刺史回來得這麼快,跟王成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刺史的表情為何惶恐,誰也沒吱聲。
“趕緊松綁!趕緊!敢綁北郡侯,你們有幾顆腦袋?!”柳刺史着急忙慌地湊過來,連生氣都顧不得了,賠着笑甚至親手要解繩子,“實在抱歉啊侯爺,底下人不懂事,欸,将軍欸!”
王成跟判官一聽自己訛的是北郡侯,臉色瞬間也難看起來。兩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柳刺史被不知從哪竄出來的人,一把薅着衣領子甩在了地上。
穆遂安倒是沒在意那幾根繩子,卻也更加沒想到在這裡能碰見熟人。
不在盛時雲身邊,他又恢複了那種懶洋洋的神情,眼神掃過來人的臉,“啧”了一聲:“冀西山。”
正抓着可憐刺史衣領的冀西山,聞聲将拳頭放下,規規矩矩道:“侯爺。”
後來,原本是仗勢欺人的破事,變成了穆遂安坐在主座,冀西山和柳刺史坐在下手,王成和判官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為止。
“所以,胡人南下,三皇子入朝。陛下的意思是叫我回去?”
穆遂安的手指把玩着茶杯的蓋子,笑了一聲,“謝閣老怎麼不求和了?”
北胡的人已經又少許來到郴州,郴州旁邊就是青州,因此上午柳刺史就是被冀西山叫走傳達消息去的。
他愁眉苦臉地勸道:“懷柔之策不好使啊,那群人未經教化,誰知道有多野蠻,要是來了青州,百姓也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