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沼澤地,幾人便發現了異樣。
靠近沼澤地的老樹上的一根樹枝斜斜橫插在沼澤地裡,樹枝下,沼澤地的泥濘裡,有一隻手正死死抓着樹枝。
“阿虎,”潘仁海大驚失色,第一反應以為那隻手是潘虎的,當即一縱便到了老樹上。
宋錦城站在潘仁海身後,一眼就認出那隻手不是潘虎,因為潘虎身高體壯,便是一雙手也如蒲扇般,比常人大些。
但宋錦城什麼都沒說,因為潘仁海等下便會發現這一狀況的。
果然,就在潘仁海将那樹枝朝上提了提,那隻手又離開沼澤地半寸後,潘仁海也發現了這手的主人不是潘虎。
潘仁海手一抖,那樹枝便要重新落回沼澤地。
好在邊肅眼疾手快,一縱一跳間也躍上了老樹,再用力朝上一提,那顆粗壯的樹枝終于帶着沼澤地的那手的主人也拔了出來。
再然後,令人預料不到的是,這手的主人手中還牽着一隻手。
看到那高大強壯的身影,潘仁海眼中閃現過驚喜,而宋錦城眼中的意味卻複雜難辨。
下面這隻手不是潘虎又是誰?
上面那個不用想肯定是趙長明。
滿身泥濘,污濁不堪,還散發着腐臭的味道,兩個人并排躺在老樹下。
潘仁海顧不得潘虎滿身的髒污,隻心切的上前用袖子揩去潘虎口鼻中的污泥,以期讓潘虎能呼吸新鮮的空氣,然而到底是做徒勞功,無論潘仁海如何搖晃,如何按壓,潘虎依舊一動不動。
“阿虎,你别吓爹,你醒醒,”潘仁海臉上沾滿了潘虎身上的污泥,分不清是淚還是汗。
宋錦城冷眼看着這一切。
你瞧,甭管再心狠再冷血的人都有軟肋。
宋錦城噓了聲,正要去勸兩句潘仁海,就在此刻,在潘仁海悲切聲的掩蓋下,突然響起了一道細微的咕哝聲。
這聲音極小,宋錦城與邊肅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躺在一旁的趙長明。
不過須臾,趙長明果然有了動靜。
隻聽在幾聲重重的咳嗽下,趙長明的身子動了動,再接着,趙長明就張開了雙眼。
許是有半刻的恍惚,當趙長明撩起滿是污泥的眼,看清跪在一旁的潘仁海,再扭頭瞧見與他并排躺着的潘虎時,當下便明白了一切。
“二爺,他......”
趙長明眼神一凜,掙紮着從地上爬了起來,以額叩地,聲音低沉嘶啞,似還含着沼澤地的污泥般,道:“屬下昨夜找到二爺時,二爺已被拖着進了沼澤地,二當家責罰,是屬下看護二爺不利。”
潘仁海望着潘虎的眼神暗沉無光。
趙長明并未起身,就這麼一直跪在地上。
半晌,潘仁海才嘶啞着聲音道:“起來吧,這事不怪你。”
潘仁海又哪裡不明白?
此刻的潘仁海面上神情已逐漸恢複,但心内,悔恨,懊惱,各種情緒交錯閃現,他腦海裡隻不斷閃現一句話,那就是:他實在不該将獓因獸的秘密告知兒子啊。
欲奪其寶,反被其害。
潘仁海怔怔望着方才還在汩汩冒泡,此刻卻已恢複平靜的沼澤地,滿心滿眼的痛悔。
可再多的懊惱悔恨也換不回潘虎的性命。
潘虎就這麼死了,突然又似早有預兆。
潘仁海與趙長明将潘虎的屍體帶了回去,宋錦城與邊肅仍留在了沼澤地附近。
宋錦城擡頭久久凝望着那老樹上被邊肅扯斷的樹枝,半晌都未語。
“發現了什麼?”
邊肅站在宋錦城身後,也望着那樹枝皺眉。
“我瞧着這顆樹也就這根樹枝最粗了。”
宋錦城走到沼澤地邊,蹲下身子用手探向沼澤地,複而又抽出,打量着自己手上裹滿的泥漿,宋錦城冷笑一聲,“就算大雁落在這沼澤地裡,也無法拔出腳來。”
邊肅望着沼澤地沉思片刻,也道:“潘虎既是夜裡來的沼澤地,為何那山精沒有出現?”
“這就是問題所在,”宋錦城從懷中掏出一張雪白帕子将手上的污泥揩了揩,起身揚手,那一張被染成了漿泥色的帕子随風落在了沼澤地的中央,一圈圈的漣漪漩渦裡,帕子不一刻便沒了蹤影。
“除了山精沒出現,還有人能從沼澤地裡奇迹般的存活下來,”宋錦城回頭觑了眼邊肅,忽然問道:“以邊大哥的輕功,能否在沼澤地裡走上一遭?”
邊肅聞言,心下衡量了衡量,又望了眼那被卷入漩渦的帕子處,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不能。”
宋錦城心中有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