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暗影處,有人悄悄駐足。
“嘎吱”聲響,外頭風雨大作,忽将窗戶吹開了半扇,風透過窗又掀起了屋内的紗簾,露出了床榻邊一坐一卧的身影。
“怎這大的風?”
榻邊的萬素瑤皺起了眉頭,起身替萬雄掖好了被角,急忙轉身要去關窗。
“阿瑤......”
榻上的萬雄聲音嘶啞,擡了擡手似有話要與萬素瑤說。
“爹,我先關了窗,”萬素瑤已到窗邊,聽父親呼喚,忙回頭朝父親露出一抹安撫的笑,然後伸出手去,然就在她即将窗戶攏起的瞬間,她隻覺頸後一麻,隻在那片刻,她忽然驚跳而起,可雙腳剛離地,卻又趔趄着向前撲倒在地。
在她身後,是個暗黑的人影。
那人見萬素瑤再無動靜,當即轉身,小心翼翼撩開榻邊的簾子,擡手匕落,直指榻上之人咽喉。
然匕下綿軟的觸感讓人即刻生出不對,迅速後撤,卻不及榻上的刀快。
刀鋒淩厲之至,刀氣尾風所過,“噼啪”聲響,隻見床簾從半空斷作半截。
“是你......”
裹在黑影裡的人手中緊握匕首,自知今日被人設計,可看他神情似并不覺十分意外。
“是我,你又是誰?”
屋中的燭火在那人進來的瞬間便被吹熄,可對峙這二人都有武功在身,僅一招半式便明白對方與自己功夫不相上下。
隻在這片刻功夫,屋中的光線忽然明亮了起來,原來是有人從屋外端着燭台走了進來。
“不妨讓我來猜猜?趙長明?潘虎潘二爺的随從?”
來者正是宋錦城,她身邊還站着朱小天,兩人此刻站在門口,宋錦城的聲音戲谑又随意,好似今日結果早在意料之中。
而那榻上的人恰是邊肅,邊肅與宋錦城一前一後相互夾擊,讓那黑影裡的人半垂了眼。
“你怎麼猜到的?”
聲音低沉,帶着幾分森然,不是潘虎随從趙長明是誰?
“你是在問我哪件事?”
宋錦城走到廳中桌邊坐下,将燭台置于桌上,又挑了挑火芯,這才托了下巴朝趙長明的方向望去。
趙長明冷眼打量宋錦城與朱小天,哼了聲,“你知道哪些?”
“我知道的可多了,”宋錦城呵呵笑了。
隻見她掰着指頭翹起了二郎腿,一一去數。
“這第一嘛,便是朱淩雲與潘仁海以及潘虎之死皆你一手策劃對不對?”
“是,”趙長明并未否認。
“第二,三人中隻有朱淩雲是真正死于獓因獸之手,潘仁海卻是你親手所殺,而潘虎呢,是你誘之去的沼澤地窒息而亡,是也不是?”
“是,”趙長明依舊點了頭。
宋錦城見趙長明這般幹脆,不由眯起了眼,卻仍是接着道:“第三,說到這山精呢,又不得不提另一個人。”
趙長明擡起眼,瞥了瞥宋錦城,波瀾不興,似乎早知道宋錦城要說什麼。
“對,我說的就是如生,我在初上山時曾偶遇他,知他雖不會說話,但卻有些非同常人的本領,隻是他性子純善,不想竟遭到别人利用。”
“利用?”
趙長明似笑非笑。
“難道是他自願助你?”
宋錦城訝然。
趙長明卻直勾勾盯着宋錦城,忽而哼了聲,“你說利用便是利用罷。”
宋錦城指尖微動,眉心微蹙,卻不動聲色,接着道:“是他助你控制了山精,你們以血肉誘惑,它開始隻到寨子裡偷雞摸狗,說來這山精呢,原來也非大奸大惡之獸,且尚存着幾分良善,因而它初始并不肯食人肉,于是你們便毀了它賴以生存的裟羅樹,從那以後,它開始噬人肉喝人血,以緻在虎頭寨裡惹起了腥風血雨。”
“你猜的都對,”趙長明雙手垂于身側,面無表情。
“第四件事呢,自打這山精出現在虎頭寨,便引起了朱大當家及潘氏父子的注意,沒錯,大當家與二當家當初之所以來虎頭寨,其中之一便是因這山精。”
“看來你知道的确實不少,”趙長明的話裡滿是冷意,“你又是什麼人?”
宋錦城搖搖手指,“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隻管記得你是誰便好。”
“我是誰?”
趙長明哼了聲,“那我是誰?”
“那就是第五件事了,”宋錦城點了點桌面,“大家都山精山精的叫,其實人家也有名字,亦即那傳說裡的上古異獸獓因獸,說到獓因獸,又不得不提善圓将軍,說到善圓将軍嘛,又不得不提兩百年前的那一戰,不過說來話長,咱們就先不說了。”
宋錦城見趙長明眉頭微動,卻忽然調轉了話頭,“隻說這獓因獸,據說它的内丹不但可以解毒,還可提升功力,也因此,世間之人但凡聽聞此獸者,莫不心動。這朱大當家及潘二當家便是因獓因獸内丹而來。”
朱小天聞聽此言,面上神色不由黯然。
這片刻的落寞并未逃過趙長明的眼,“哼,因着一己之私卻要害人滿門,獓因獸内丹又豈是這樣的人可配擁有的?”
宋錦城微微有些意外,忽而拊掌,“這麼說就一切都說得通了。”
“什麼說得通了?”
趙長明自知說錯了話,雙手突然緊握袖口,眸中似藏了萬千利刃,蓄勢待發裡,若無身後虎視眈眈的邊肅,怕是當場便要将宋錦城斬殺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