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鎮上的珍馐樓一如既往的熱鬧,宋錦城獨坐在角落裡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托着腮打望着二樓,那裡咿咿呀呀的聲音似與之前那個叫阿晏的姑娘略有些不同。
宋錦城百無聊賴,見一旁為客人沏茶的小二身形有些熟悉,情不自禁的低喚了聲:“阿呆?”
宋錦城的聲音在這喧嚣的酒樓裡并不明顯,但阿呆久浸在此,極其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聲音,忙轉過頭尋聲音來處,待看見窗邊一個朝他挑眉微笑的少年後,不由驚呼出聲。
“咦?是你?”
“是我,”宋錦城頰邊嵌着兩個酒窩,笑得雙眼眯着,帶着幾分與故人見面的欣喜。
“真的是你?”
阿呆這邊為客人斟滿了茶水,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茶壺,三步并兩步的竄到了宋錦城面前,開始上下打量起宋錦城來,半晌才長籲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宋錦城訝異的擡眼,玩笑似的道:“咋了,你是怕我死在虎頭寨?”
阿呆聽了這話,偷偷觑了眼宋錦城雖有些疲憊卻仍是白淨淨的臉蛋,還有那晶亮亮的雙眼,不由紅了臉,搔了搔後腦勺,吭哧吭哧半晌,才嗫喏着吞吞吐吐道:“我也是後來聽說,那虎頭寨的當家人裡有人,有人.......”
阿呆雖說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但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年輕人,那些不堪的話仍是存了幾分遲疑與羞恥。
“哦,你說的是潘虎吧?”
宋錦城不甚在意的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水,下一句讓阿呆當場愣了住。
“唔,他被山精吃了。”
“咳咳,”阿呆被這話驚住,半晌才回過神,“虎頭寨真有山精?”
宋錦城暗暗尋思,在她上虎頭寨之前,這山精噬人一事就在杏花鎮傳的沸沸揚揚,可如今再瞧,這山下的人似乎對于山精就是獓因獸,以及虎頭寨上換了當家一事并不十分清晰。
所以可否認為,朱小天這個大當家做的還是十分夠格,至少虎頭寨的消息不曾傳到山下來。
這般想着,宋錦城心裡多少有些欣慰。
“是啊,”宋錦城點點頭,在阿呆驚愕的目光裡突然換轉了話題,“哎,我問你啊。”
宋錦城擡了擡下颚,朝二樓點了點道:“阿晏姑娘離開珍馐樓了?”
“啊?”
聽聞宋錦城問起阿晏,阿呆眼神一亮,忽然來了興緻,瞬間便将方才聽到的山精一事抛到了九霄雲外。
阿呆扭頭四處打量了幾眼,見沒人注意他們這裡,不由湊到了宋錦城桌前,神秘兮兮的八卦道:“我剛剛聽說哎,阿晏怕是被人擄到了伶人閣。”
這是阿呆方才從一桌客人那裡才聽來的,新鮮剛出爐的消息還炙手可熱,當真是迫不及待的要與人分享才好。
而宋錦城來的不早不晚,恰恰是那個阿呆亟待分享的對象。
“伶人閣?那是什麼地方?”
宋錦城頭一回聽這個名字,不由好奇的追問。
阿呆本就正等着宋錦城提問,聽了後忙湊近為宋錦城解惑,“伶人閣在龍首關,伶人閣裡都是女子,你想,你想,那會是個什麼地方?”
阿呆斜着一雙眼,面上帶着一種咱們都是男人你該了解的不可言說的意味,想說偏又要遮遮掩掩,“阿晏被擄過去,怕是兇多吉少了。”
話語裡有掩不住的可惜,但細聽,卻也不過是唏噓一歎罷了。
在這亂世,能自保就不錯了,誰有心思去憐憫别人的命運?
宋錦城心下歎息,對這阿晏姑娘難免生了幾分恻隐之心,“是啊,她一個弱女子,怕是真的兇多吉少。”
但是,歎息歸歎息,誰也不能幫她不是?
宋錦城如是想,再說話的興緻便削減了下來。
“阿呆,你再幫我去拿壺酒呗,”宋錦城對阿呆說道。
阿呆擅于察言觀色,猜着宋錦城大約聽不得這等悲慘之事,聞言不由清脆的應了聲“好嘞”急忙匆匆的離開了。
宋錦城扭頭去望外頭的人群,與前月相比,這山腳下的杏花鎮已近入夏,喜愛打扮的女子已換上了鮮亮的紗裙,讓宋錦城恍惚以為這裡與那三國裡的城鎮并無二緻。
“在下可以與這位兄弟拼個桌嗎?”
耳畔忽然傳來一道男人低低的問詢聲,宋錦城轉過頭不甚情願的瞥了眼桌前立着的人影。
男人個子極高,穿着一身紫紅外袍,看模樣長得挺俊,隻看那身氣勢似與邊肅不相上下,但與邊肅周身的沉肅端正不同,這個男人渾身都散發着一種漫不經心卻又咄咄逼人不容拒絕的邪氣。
是的,是邪氣,宋錦城隻瞧了男人一眼便暗暗警惕起來,眼前這個男人還是不要招惹為好。
于是宋錦城勾了勾唇角,看似不在意的道:“兄台自便。”
眼角餘光裡,其實她早已發現樓裡還有空位,這個男人非要與她拼一桌,怕不是另有所圖。
果然,男人剛坐下便開了口,“方才我聽你們說到了伶人閣,又提到那阿晏姑娘......”
宋錦城聞言不由挑眉“哦”了一聲,看似不甚熱絡的模樣,靜待男人接下來的話。
男人見宋錦城這份無所謂的表情,也不惱,依舊笑着将自己的話說完,“小兄弟怕是不知,龍首關确實有個伶人閣,阿晏姑娘在不在伶人閣我不知,但我卻知,這位......”
男人忽然從袖子裡抽出了一樣東西放在了宋錦城面前的桌子上,“想必小兄弟對這個會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