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首關正中,一側的亭台樓閣裡,靡靡之聲不絕于耳。
這裡是男人的天堂,卻也是女子的地獄。
宋錦城到了住處後并未第一時間休息,而是讓人去請了老胡。
為感激老胡讓自己進關門,宋錦城準備請老胡喝酒。
但喝到一半,老胡便說兩人喝沒甚意思,當即便說帶宋錦城去一個地方。
客随主便,宋錦城十分樂意。
于是,兩個半醉半醒的人便到了這伶人閣。
燈紅酒綠,絲竹悅耳,伶人閣是一座二層小樓并幾座側樓。
小樓門外,伶人閣三字招牌在大紅燈籠的映照下愈發顯得瑰麗而金煌。
“呀,老胡,是你啊。”
兩人還未進門,便見樓中正走出一個身形豐滿的婦人。
風姿綽約,徐娘半老。
那婦人看見老胡與宋錦城後,隻淡淡與老胡打了聲招呼,随後便将目光黏在了宋錦城身上。
“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啊?長得真是好看。”
婦人毫不吝啬溢美之詞,與之前對老胡的疏離不同,啧啧聲的将宋錦城上上下下的打量。
“婉娘,這是秦家小少爺,”老胡聽了,方才還清澈的雙眼此刻卻是半睜半閉了起來,然後大着舌頭調笑道:“你莫不是春心蕩漾了?”
“滾犢子去,”婉娘似并不喜這調笑,狠狠白了老胡一眼,扭頭又朝宋錦城望去,“原來是秦家少爺,都說美人無分男女,啧啧,我這真是頭一回見長這麼好看的小公子。”
宋錦城做男子打扮已久,并不畏懼别人的窺視與打探,她相信就算是婉娘這等風月場所之人,也未必瞧得出她女子身份,因而在婉娘面前她很是泰然自若,并不遮遮掩掩。
反是大方的以扇遮唇,微微展顔,笑得矜持客氣,“多謝婉娘如此盛贊。”
“呦,你瞧,小公子的聲色也是如此好聽,”婉娘咯咯笑了。
“見色起意,見色起意啊,”老胡在一旁搖頭晃腦,看似在與婉娘說笑,但宋錦城眼尖的瞧見,老胡因緊握拳頭而繃着的身軀。
呦呵,有意思,這老胡似乎對婉娘有些不可言說的心思呦。
宋錦城掩眸掠去唇邊的一抹深笑。
但婉娘似看不上老胡,根本不搭老胡的話茬,而是遠遠招了個小厮,“順子。”
那叫順子的小厮颠颠跑了來,顫顫喚道:“婉娘。”
婉娘利眼一瞪,呵斥道:“沒眼色的,還不快将客人迎進門。”
順子慌忙點頭,彎腰上前朝宋錦城道:“這位公子,快裡面請。”
老胡見順子隻管請宋錦城,而将他晾在一旁,惡狠狠瞪了順子一眼,但在婉娘的注視下,卻是什麼也沒做,隻不甘的跟在了宋錦城身後。
宋錦城謝過順子,卻偏又扭頭朝婉娘颔首笑了笑,“婉娘長得也很好看。”
投桃報李,這是宋錦城一貫的為人原則。
都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更何況誇贊的話是從一位比女人還要美上三分的少年公子嘴中說出。
婉娘聽了這話,下一刻便笑開了花。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人到中年,可這婉娘仍是打扮的十分精緻。
黝黑的發被整整齊齊的盤在腦後,用一根素淨的簪子簪着,額前的發裡插了一朵大紅色的芍藥,盛開的花朵散發着幽微香氣,清雅卻也豔麗,婉娘是個講究的人。
這伶人閣,以色侍人的地方,婉娘雖是伶人閣的主事人,但在龍首關應也沒甚地位。
至少比不得東西二堂主。
而老胡明面隻是龍首關的守衛,但實際卻是東堂主孫潛的左膀右臂。
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婉娘這般伶珑之人難道不知老胡的真正主子是誰?
既知,卻還如此嫌惡老胡,這着實令宋錦城有些意外了。
看來,這龍首關當真如阿瑤所說,利來利往,絕非鐵闆一塊。
宋錦城搖頭晃腦聽着靡靡琴音好似陷入了睡夢裡,待琴音轉停,她這才又睜開眼。
撫琴少女将琴放下,半跪着過來替宋錦城斟酒。
宋錦城斜斜靠在身後的軟榻上,模樣十分沉醉,眼神不經意掠過少女撩起袖子時露出的半截手臂,目光幽深忽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奴......奴喚奚琴。”
“擡起臉我看看。”
宋錦城淡淡吩咐。
少女聞言顫顫巍巍擡頭,但在瞧見宋錦城玩味的把弄着折扇的浪蕩模樣後,圓圓的眼角閃過幾許驚慌與錯亂,急忙又垂了眼。
她怕我。
宋錦城歪着腦袋,恍惚的看着這個如小鹿般惴惴不安的小姑娘,這個念頭在腦中不斷盤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