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問從鄭印淮處離開時,正遇到從下而上的孫潛。
兩人眼瞧着就要擦肩而過,孫潛忽然扭頭喚住了蕭問,“請問西堂主是誰殺了婉娘?”
蕭問住了腳,斜了半個身子微微挑了挑眉,聲音不軟不硬,“東堂主,此事我已回禀關主,不勞東堂主費心。”
孫潛從前雖與蕭問不大來往,但兩人每每遇見還能平和的打聲招呼,可今日再瞧蕭問這軟硬不吃的态度,孫潛明顯覺察出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這讓孫潛立時冷了臉,一甩袖子,譏诮的哼了聲:“西堂主好大的威風,果真是關主信任之人,孫某自歎不如。”
蕭問來龍首關不過幾年,不過一朝得勢入了鄭印淮的眼,如今羽翼未豐,竟也敢與自己甩臉子,這讓孫潛心下十分不悅。
眯眼瞧着蕭問離開的背影,孫潛攥緊了拳心。
不對。
蕭問今日這般對自己,絕對有貓膩。
難道是鄭印淮要不行了?
這個突來的猜想讓孫潛立刻加快了腳步。
然而孫潛并未見到鄭印淮,因為他剛到鄭印淮門外,便見鄭印淮随身服侍的鄭叔正匆匆從屋内走出。
“老鄭,”孫潛見狀忙喚了聲。
“哦,是東堂主,”鄭叔的神情帶着幾分急迫,但在見到孫潛的一瞬間又恢複了從前的木然,“東堂主,關主剛剛參悟一套劍法,您瞧,您不如......”
鄭叔擋在門外,也遮住了孫潛朝屋内探望的目光,從孫潛所站地方,隻能瞧見一角床榻,以及榻邊露出半隻的黑棉布鞋,那是鄭印淮慣常所穿。
孫潛今日并未受鄭印淮召見,所來隻是聽說一些事來探探鄭印淮這邊情形,記着鄭叔方才慌亂的神色,以及眼下所見,孫潛心中立時有了數。
于是也不強求,隻朝鄭叔拱了拱手,“那孫某改日再來拜見關主。”
鄭叔神情不動,朝孫潛微彎了彎腰,送客道:“東堂主慢走。”
孫潛微擺袖手,颔首離開。
見孫潛漸漸遠離,鄭叔這才直起了身,朝孫潛的背影微唾了口,才扭身又進了屋。
“走了?”
鄭印淮的聲音從一角軟榻上響起。
“是,”鄭叔恭敬立在一旁。
“蕭問是個聰明孩子,”鄭印淮心中蔚然,與鄭叔說起了方才,“我隻稍稍點撥,他便能明了我的意思。”
鄭叔垂眸,“這下東堂主會以為關主病入膏肓,欲推舉蕭公子為下一任關主。”
“給我下毒時,他心中必然已盤算好了我中毒的時日,”鄭印淮語氣平順,并不見絲毫陰霾殺氣,“想來他已将龍首關的半數護衛握在手中,隻待傳出我的死訊,他便可直接将蕭問斬殺,拿下整個龍首關。”
“婉娘的死是不是也是孫潛......”
鄭叔猶豫着問。
“不會是他,”鄭印淮搖搖頭,“我與婉娘的來往能瞞過别人,瞞不過他,既如此,萬一在我毒發之前識破他的奸計,他隻會拿着婉娘的性命要挾我,而不是現今便殺了婉娘,”鄭印淮沉吟片刻,歎了聲,“婉娘的死多半還與秦穆和的死有牽連。”
“蕭公子也說殺害婉娘的兇手已有了眉目,等會便去抓人,想來秦穆和被殺一事也要水落石出了。”
鄭叔知這些日子龍首關亂的很,但鄭印淮似乎樂見其成。
鄭印淮又否了,“不見得,罷了,這些也不要緊,”鄭印淮擺擺手,揉了揉額頭,“這些自有蕭問去處理,我們隻管在背後推他一把便成。”
鄭叔欲言又止,“關主要不要去......”
鄭印淮沒擡頭,但揉着額的手微頓,“不了,她必然不願意讓我看見她如今的樣子。”
“婉娘是這樣的人,”鄭叔聞言,想了想也沒再勸。
另一邊,蕭問自西堂頂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帶着阿水去了伶人閣。
隻是似乎有人比他早了一步。
蕭問到時,宋錦城正站在伶人閣的大門外。
似乎因為婉娘的死,讓這個從來喧嚣鼎沸的存在一夜間便沉寂起來。
門外的大紅燈籠也沒人點了,小樓前的落葉也無人清掃,仿佛整個伶人閣沒了婉娘便失去了靈魂。
宋錦城見到蕭問,絲毫不感意外,隻朝蕭問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神情。
蕭問瞥了眼宋錦城,“為何不進去?”
宋錦城搖搖頭,“我隻是路過來瞧一眼。”
似印證她隻是路過一般,說罷這話,宋錦城轉身便離開了。
蕭問自然不會以為宋錦城隻是路過伶人閣這番鬼話,但瞧宋錦城不大願意說真話的樣子,他也不追問,隻望着宋錦城的背影朝秦穆和院子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