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琴死了。
許是在龍首關的地牢裡被嚴刑拷打傷的太重,也許是身上中了毒,就在宋錦城将奚琴帶回去的當晚,奚琴便沒熬住。
在臨死之前,因不能言,奚琴曾與宋錦城執意比劃什麼。
宋錦城不知她的意思,便找了紙筆給她,可奈何奚琴不識字,隻顫抖着手在紙上留下了幾筆不甚清晰的線條。
宋錦城将奚琴尋了處清幽地埋了後,便去了奚琴在伶人閣的住處。
自打婉娘沒了,那些投靠龍首關的權貴之人許是有些忌諱,近些日子也不怎麼來伶人閣了,所以伶人閣顯見的比從前沒落了。
聽說孫潛之所以能确認奚琴是兇手,皆因他在秦穆和的住處發現了一顆珠子,而那顆珠子正是從奚琴房裡的一隻珠串上遺落的。
又恰巧那日奚琴正好去了秦穆和的房裡,理所當然便被孫潛當做了殺害秦穆和的兇手。
宋錦城望着自己從孫潛那裡讨要來的珠串與珠子,細細打量。
“這珠串看着有些年頭了,”宋錦城摩挲着珠串,指尖上能感受到粗粝的劃痕。
“有些眼熟,”從來不主動開口的邊肅皺眉看着珠串忽道。
“邊大哥見過?”
宋錦城很意外,雙眼裡升起了些許的希冀。
自少時從軍,風沙雪地裡,邊肅極少接觸女子,但這珠串竟讓他覺得似在哪裡瞧過。
邊肅從宋錦城手中拿過珠串,端詳珠子上的圖案,“我記得北地的偏僻部落會将圖騰镌刻在衣飾上,寓意來年豐盛好運,我瞧這珠子上的紋路形似蝙蝠,應是蝙蝠之紋。”
宋錦城心中一動,“那邊大哥可還記得是何時見過此紋?”
邊肅握着珠串的手不由緊了緊,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十三歲那年,初初帶隊在邊境巡邏,卻遇北榮人屠村,當我們趕到時,整個村子已陷入火海之中,我隻來得及救下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
宋錦城逐漸有了個模糊的猜測。
“是,我記得那個小姑娘額上佩戴的便是這種珠串,”邊肅為何會對此事記憶深刻,隻因他當時救下那個小姑娘時,正遇北榮的領頭人要欺負小姑娘。
小姑娘遭遇家破人亡之痛,又從火海逃生,膽戰心驚之下那雙怯懦又悲傷的眼讓他很難忘記。
“後來呢?小姑娘去了哪裡?”
宋錦城問,她相信邊肅既然救下了人,自不會讓這小姑娘自生自滅。
“那村子距雍安郡最近,我便讓人将她送到了雍安郡的一處善堂,”邊肅想了想道:“雍安郡因為有鐵礦,百姓生活雖不算富庶但也不愁生計,雍安郡的善堂還會教孩子們識字打算盤刺繡。”
在邊肅看來,失了族親與父母庇佑的小姑娘沒有比去善堂學點謀生的本領最是要緊的了。
“那你還記得那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嗎?”
宋錦城又問。
邊肅搖了搖頭,“忘記問了。”
他那時隻顧着去追殺北榮人,後來也是讓人将小姑娘送去的雍安郡,至于小姑娘叫什麼,他确實沒太在意。
“奚琴說她是坼慶城人,”宋錦城沉吟着,“她口音軟糯,确實不像北地之人,且她對秦穆和的恨意不是假的,所以她不太可能是你救的那個小姑娘。”
宋錦城望着邊肅逐漸凝重的神色,接着又道:“若這圖騰與珠串隻屬于那一個部落,且當時那部落裡若隻有這一個小姑娘存活,那麼隻有一個可能.......”
“你是說珠串是那小姑娘故意放在奚琴房裡的?”
邊肅明白了宋錦城的意思。
“非也,也有可能是奚琴撿到的。”
宋錦城搖搖頭,轉而又從懷中取出奚琴臨去前留下的那張紙。
紙上潦草不均的畫着幾根線條,粗看似一隻葫蘆,細看又覺得葫蘆肚子裡又多了幾個不該有的墨點。
但縱觀奚琴房中,無論如何檢查,都無法與紙條上的這些線條聯系在一起。
“有沒有可能是樂器,”邊肅望着奚琴慣常用的琴忽而又開口。
宋錦城也望向靠牆豎着的古琴,尋思了再尋思,将腦海中見過的樂器悉數對了一遍,随後不甚确定道:“似有些像......”
“琵琶......”
邊肅突然道。
“對,是琵琶。”
宋錦城再看向手中的紙,再想一想琵琶的模樣,越發肯定。
“皇室人喜聽琴樂,因而臨都人擅琴,但北地有些部落卻極擅歌舞,尤其是琵琶。”
邊肅常居北地,對于北地人的習性了解甚至要多于臨都城。
“奚琴留這張紙條是想告訴我什麼?”
宋錦城琢磨着奚琴的意思,“奚琴一定知道是誰給她下的毒,而這個給她下毒的人一定也是殺了秦穆和與胡大的人。”
有一點毋庸置疑,殺害秦穆和與胡大的肯定是同一人,這是宋錦城與蕭問幾人之前便已達成的共識。
而殺害婉娘的,宋錦城之前懷疑奚琴,但她後來細細觀過奚琴的雙手,柔弱無力,這樣的手很難在一瞬間便制服婉娘又用力刺殺了婉娘。
所以,宋錦城推測殺害婉娘的也極有可能是與殺害秦穆和胡大的為同一人。
也就是說,秦穆和,胡大,婉娘,以及奚琴之死,至此兇手隻有一個。
“琵琶,是代表她擅琵琶,還是其他呢?”
宋錦城懷着這個疑問,去尋了伶人閣的管事,從管事口中得知伶人閣并沒有擅長琵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