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就這樣在她的記憶裡，陪伴她一年又一年，看着她慢慢長大，跟着她滿大海的閑逛，目睹了海裡的每條戰戟鲸都被她用尾巴抽過。

雖然相柳偶爾會回來，但待的時間都不長，很多時候，淼淼都是一個人，不過她心大的很，李蓮花看着她自己和自己玩的很開心的樣子，忍不住莞爾。

直到有一天相柳帶回來一個姑娘，直到月夜下相柳用命為那姑娘解蠱，直到相柳一襲白衣變血衣，戰死沙場屍骨無存。

噩耗傳來的那一天，淼淼對着相柳身死的方向哭了一地的珍珠，那段時間，李蓮花甚至分不清沉在海底的是白沙還是珍珠。

從那以後，淼淼開始變得嗜睡。

海中昏暗分不清日月，唯有大海貝上一條又一條裂縫直至碎成一地粉末，已經過去了千年。

李蓮花看着淼淼試圖将其拼湊完成，但屢屢失敗，她愣愣的站了很久，然後盤起尾巴睡在海貝的殘骸上，體内的妖丹不召自出，瑩瑩的光華如薄如蟬翼的輕紗将沉睡的鲛人籠罩住，為它的主人編織出大海貝的幻影，至此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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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漫長的記憶裡醒來，李蓮花茫然的看着上方的房梁，思索了好久才認出這是自己在東海的小屋。

他坐起身來，沉重的身軀提醒着他自己已經回到現實世界，隻不過漫長的海底光陰總讓他時不時的有恍惚之感。

後遺症有點嚴重啊。

李蓮花端起桌上斟滿水的茶盞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自己滿上，直到看見升騰起的袅袅白霧才反應過來——家裡有人。

應該沒離開多久。

回憶剛才喝的茶水是溫的，狐狸精睡得窩也是溫熱的，想來是跟人出去玩了。

循着記憶裡狐狸精常去玩的地方找去，果然在海邊看到了正在和螃蟹博弈的奶黃色身影，以及邊上眯着眼睛快睡着的海龜吞吞。

第一個發現李蓮花的是狐狸精，看到主人的小狗立馬放棄到嘴的螃蟹，颠着小短腿跑到李蓮花的腳邊，歡喜的搖着尾巴求摸摸。

動作熟練的撸完狗，李蓮花輕拍了一下狐狸精的頭，小家夥立馬會意跑到邊上找吞吞玩去了。

距離倆小家夥不遠的一處礁石上坐着一個人，李蓮花飛身上前，輕輕落在她身後。

“你醒了？”

“嗯。”

“都知道了？”

“.....嗯”

淼淼默了一陣，才含糊回道，“哦，這樣啊。”

“所以，你都想起來了？”

這次換李蓮花提問。

“.......嗯。”淼淼撇過頭，似是對自己幹的蠢事不忍直視，“我那時候，腦子不太好。”

當李蓮花握住妖丹的那一刻，淼淼身上的幻術就解除了。一想到她對着自己的妖丹瘋了幾千年，淼淼就忍不住想自爆内丹，一了百了。

“對了，你的妖丹不拿回去嗎？”

“.........”

好巧不巧，李蓮花提起這件事，淼淼瞬間想從這裡一躍而下。

自醒來，李蓮花便覺體内有股強大的力量在溫養受損的經脈，并與揚州慢一起化解碧茶之毒。

沉疴緩消，李蓮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輕快之感了，他知這一切都是淼淼那顆妖丹的功勞。

“拿不出來，”淼淼沒有客套，很誠實的坦白，“在你昏睡的時候我已經嘗試過了。”

她盯着李蓮花的胸口，神情有些迷茫，“大概是拿不出來了吧。”

“怎麼會......”

“算了，就這樣吧。”作為當事人的淼淼很是灑脫，“幾千年都過來了，也沒見有什麼問題，放在你那裡比在我這裡更有用，對吧？”

确實如此，但這麼重要的東西，李蓮花受之有愧，他沉默半晌，不死心的追問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當然有，開膛剖丹，但淼淼不會這麼做，且不睡她絲毫不在意有沒有妖丹，就現在她對李蓮花的稀罕勁，怎麼舍得讓他死呢

“你找我是為了去修補海貝，但現在也沒有這個必要了，如果你想知道世間妖族盡滅為何獨獨你還活着，這也許是屬于妖族秘辛，連你都不知道的話，我就是再聰明也無濟于事。”

李蓮花多敏銳一人啊，稍加琢磨就知道淼淼在想什麼，他将一切都挑明了，絕了淼淼想要逃避的念頭。

淼淼也差點被說服了，她所面臨的問題已經不是聰明人能解決的了了，所以她決定擺爛。

“你說的對，方正也沒什麼指望了，有沒有妖丹也無所謂，”淼淼雙手張開，往地上一攤，平靜的神情下透着淡淡死感，“那我就在這裡等死吧。”

“也沒嚴重到這種程度。”

如果是旁人說了這樣的話，李蓮花估計要思索一番，辨别其中真僞，但換成淼淼，他相信她做得出來。

對于活了上萬年的鲛人來說，生死早已看淡。

李蓮花：“我的意思是，既然暫時沒有辦法取出妖丹，我最近也離開東海的打算，不如你和我一起走，我們慢慢想辦法。”

“當真？”淼淼不信，“要不是沒這事，你早就一個人走了吧。”

被當面戳穿的李蓮花尴尬笑了兩聲，“哈哈，這是哪裡的話嘛。”

“沒關系，我大方不計較，就當是妖丹的報酬了，”淼淼一掃之前的頹喪，伸出兩根手指，眉眼飛揚道：“我要住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