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停着一輛黑色的車子,陳故注意到了車子的車标,這個牌子的轎車價值不菲。
注意到了陳故的目光,陳慎之說:“這是錢老闆留下的車子,暫時給我用。”
小男孩上了車,坐在後面,陳故自己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他不會開車。
陳慎之熟練的啟動了車子。
陳慎之是會開車的,十三歲的時候就會開車,陳升教的,最開始用的是村子裡的那輛面包車。
陳故終于忍不住問:“哥,你跟那個老闆關系很好麼,你在他手下工作?”
否則,怎麼又是托付孩子,又是借車的。
陳慎之開着車子,速度不快,但是依然有些颠簸。
他的眼睛目視着前方,嘴裡回答陳故的問題:“關系還好。”
頓了一下,陳慎之又道:“不知道楊旭有沒有跟你說起家裡的事情,爺爺和爸都不在了,爺爺是三年前才走的,父親是你離開的一個月之後沒的,跟錢老闆的大兒子死在了一起,找不到死因,也沒找到兇手。”
盡管早就從楊旭的嘴裡知道這些事情,可是親耳聽到陳慎之的話,陳故的心還是跟着緊了一下。
陳故的嗓子像是被卡上了血塊,一股鏽氣從口腔之中湧上來,讓他無法發聲,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艱難的說:“都怪我……太任性了。”
如果當時他不賭氣,聽從陳升的安排,乖乖回到自己老家去上學,那麼那個時候一定還跟他們有聯絡,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也就會在陳慎之的身邊了。
都怪少年人的自尊心太強烈,被長輩失望的眼神刺痛之後抵不過心中煎熬,負氣出走,失去所有音信,才變成這樣。
陳慎之輕輕搖頭:“這跟你沒有關系,錢老闆和他的秘書是你走後的一個月出現的,他們看中了陳家村這塊地方,想建度假村,帶着一隊人進山考察,帶隊的人是爺爺,他們進了山,不知道遇見了什麼危險,失去了蹤迹,在山裡走散了。”
當時的村長是陳爺爺,陳爺爺的年紀大了,所以陳升跟着。
按理來說,陳升生在這裡長在這,對那片山林應是再熟悉不過,不會迷路的。
可他們就是走散迷路了,再跑出來的時候,分成了好幾撥人,且各個神志不清,嘴裡說胡話,問什麼都不知道。
陳爺爺跑出來了,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出來之後狠狠發了一場高燒,嘴裡說着胡話,夜夜夢魇,叫着兒子的名字。
過了幾天,村民們才從林間小路上找到陳升和錢老闆的兒子錢宗國,是屍體。
陳爺爺清醒過來之後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癡呆的狀态,連對自己兒子的死亡都是冷漠遲鈍的,他常自己一個人望着山林的方向,嘴裡念念有詞,可是沒人知道他念的是什麼。
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錢學剛受不了失去兒子的打擊,開發度假村的事情自然就沒了下文。
可是錢學剛給陳家村帶來的影響卻持續了很久,許多年後,陳家村依然流傳着鬧鬼的傳說,看過那兩人死相的,都說陳家村的後山裡藏着索人命的厲鬼,不少人聲稱自己夢到過陳升,他讓他們逃命去。
再後來,很多年輕人為了謀生路搬離了村子,這裡的人就愈發的少了。
陳故對陳慎之口中的一切感到匪夷所思。
他說:“後山那片林子我們以前常去玩,裡面怎麼可能有鬼呢?”
陳慎之沒說話。
陳故卻又不甘心的說:“這裡面一定有蹊跷,警察怎麼查的,就這樣放任兇手逍遙法外嗎?”
陳慎之隻得無奈的說:“警察沒有放任兇手,是什麼都沒查出來。”
至于陳母,以前陳故在這裡的時候,陳母與他們就很疏離,夫妻兩個人理念不和,長期是分居的狀态。
陳母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在鎮子上租了個店面賣衣服,賺來的那些錢,有一部分花在了陳慎之的身上,給他買書了,剩下的,全在自己的手裡。
早在陳故離開之前,陳母就找了個有錢人,與對方出國去了,她離開之前,給了陳慎之一個存折,裡面有一筆不小的數目。
這些年,也不知道陳阿姨有沒有回來看過陳慎之。
陳故還想說話,但是他忽然從後視鏡中看見了後座小孩的目光。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後座的小孩一聲不吭的盯着他們。
不知出于什麼考量,陳故閉上了嘴。
集市的模樣也與記憶中差不多,陳故設置在其中找到了一些熟面孔,不過,無一例外的,這些人都蒼老了。
他跟陳慎之并肩往前走,一路上買了不少菜和肉,還有一些零嘴。
尤其是他小時候最愛吃的麻醬糖,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吃到過。
陳故本以為小孩正是嘴饞的年紀,路上會吵鬧着要東西吃,出乎意料的,這小孩特别安靜,路邊的食物甚至看都不看一眼,陳故便又覺得這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不稀罕小老百姓這些玩意兒。
結果,路過一個小攤,這小孩卻定住了一般,走不動路了。
陳故好奇看過去,一張白皙的面孔都險些扭曲。
這個攤位上賣的是炸物,炸肉,炸蘑菇,還有……炸蟬蛹,以及一種他叫不出名字的細長條蟲子。
過上了面糊,炸成了金黃的顔色,燦黃細長的一條,扭曲起來,也像蘑菇。
但是這種食物,陳故向來敬謝不敏。
陳爺爺就喜歡吃炸蟬蛹,以前,那些食材多半是他們哥倆在夏天夜晚打着手電照下來的,現在這東西居然都擺出來賣了麼?
陳故很想告訴自己,這小少爺饞的是旁邊的炸肉,但是因為他的目光過于平直,所以陳故連騙自己都做不到。
望着那些圓圓的東西,陳故覺得自己嘴裡的麻醬糖都沒那麼香了。
陳慎之被小孩拉着走不了路,連忙前忙後的攤主都發現了駐足的三個人,趕緊招呼他們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