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曉陳故當年緣何離開陳家村,陳家對外的說辭隻是陳故外出求學去了。
在陳家村人的眼中,陳故一直是一個活潑但有禮貌的孩子,這孩子對誰都是笑眯眯的,所以村子裡的人對他很有好感。
别人也沒将陳故久别才歸的事情當一回事,多半是聽說拆遷的事情了呗,他們誰不是這樣?
但是陳故剛才猛地爆發出來的那股尖銳實在是與衆人印象中的太不同了,所以周圍人才短暫的露出了錯愕的表情。
而方才忽然發難的陳故,依然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死死看着楊建東。
楊建東也被陳故這副模樣給駭了一下,但是緊接着,他就立馬梗起了脖子,哐哐往前走了兩步,指着陳故的鼻子尖說:“你你你……你這個小娃娃,你那麼橫幹什麼,你什麼也不知道,你哥早就死了,你還護着他呢,你護着的東西是個怪物!!”
陳故被氣得喘不上氣。
其實楊建東這個人面相挺兇的,這幾年又瘋瘋癫癫的,這樣抻脖子瞪眼的與陳故對峙的時候,就愈發的兇神惡煞起來。
陳故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自然知道不能惹這種難纏的瘋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沾上陳慎之,那股潛藏在身體中的本能便被激發了出來,讓他不願意退縮。
他聽不得别人說陳慎之的壞話,誰也不行,楊建東這樣的長輩也不行。
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兩個人的身上,楊秀梅被楊母從後面推了出來,尴尬的勸說:“哎呀,陳故,你别跟我爸一般見識,他現在這裡不好用了。”
楊秀梅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她兒子緊緊抓着姥姥的衣服,躲在大人的後面,不敢看陳家兩兄弟。
但是楊建東根本不領女兒的情,一把推開楊秀梅,想好好跟陳故說道說道。
就在這一瞬,他無意中瞥見了陳慎之的臉。
陳慎之個子高,就算站在陳故的後面,依然可以看見他的臉。
陳慎之并無什麼可怖的表情,隻是在那慘白的月光下,陳慎之那一雙黑色的眼睛格外的黑,盡管院子中已經點起了燈,依然無法照進他的眼裡。
陳慎之很安靜,隻是專注的看着陳故,不為自己辯解,唇角輕輕抿着,看得出心情很放松。
他明明沒什麼表情,可是楊建東卻莫名覺得他很愉悅。
真的很奇怪,他對他破口大罵,可是他隻是看着陳故,表現出一種輕松與愉悅。
他眼中那種令人産生眩暈感的無盡濃黑忽然叫楊建東眼前一花,仿佛重現那日經曆的生死。
他的癫狂渾濁的雙眼一會清明一會糊塗,腦中閃過虹色的光武無盡幽洞,直面深洞中那無名之物的恐懼讓楊建東忽然頭疼欲裂。
還不等楊秀梅生氣的拉住他,他就忽然大叫一聲,抱住自己的頭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離他最近的楊秀梅反應最快,雖然很不想管他,但是村裡人都在這,所以她還是趕緊彎下腰去,要把楊建東從地上扶起來。
但是楊建東這人看着瘦麻杆似的一個老頭,不知道哪來那麼大的牛勁兒,楊秀梅自認在外頭幹活,力氣比一般人都大,就這樣,依然扶不起楊建東。
楊建東抱着自己的腦袋,衣服非常痛苦的模樣,根本聽不進别人說的話。
而那邊,一群人拉扯着王忠,總算将他從楊家的廚房裡面拖了出來。
王忠被衆人七手八腳的轉了過來,往門口拖,與楊建東幾乎同時看見了陳慎之的臉。
王忠慘叫一聲,低下了頭去,在旁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猛地掙開了桎梏,沖向陳家兩兄弟。
王忠目眦欲裂,動作太猛太快,以緻陳故根本反應不及。
好在,被王忠撲到的前一秒,陳慎之将陳故往旁邊推了一下。
陳故一個踉跄,轉眼間,被他護在後面的陳慎之已經被王忠撲倒在了身下。
王忠掐着陳慎之的脖子,眼珠幾乎從眼眶中爆凸出來,他魔怔了般的死死掐着陳慎之的脖子,嘴裡念念有詞。
“陳升……陳升……你不能來找我,我不是故意的,當時還有别人……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命裡就不該有那富貴,你别找我,你别找我……你去死吧,都死了,就别來找活人了!!”
王忠的口齒含糊不清,除了離他最近的陳慎之和陳故,沒人聽見他的話。
因為言語中那刻骨的毒恨,陳故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當年王忠和他養父的關系有多好,他是知道的。
王忠怎麼會詛咒陳升呢?
這種疑惑隻是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陳故沒有任何遲疑的撲向王忠,因為陳慎之還在被他掐着脖子啊!
衆人也都反應了過來,趕緊七手八腳的去拉王忠。
唯有痛苦的楊建東停止了自己的動作,見狀哈哈大笑,要不是楊秀梅死命的拉着,楊建東幾乎也要撲上前去。
王忠折騰到現在依然有使不完的牛勁兒是一件很反常的事情,待到那些青壯勞力再次将王忠拉開,陳慎之的脖子依然青紫一片。
即便這樣,王忠依然不依不饒,掙紮着,說着咒罵陳升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