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村被幾座小山環繞,自從進來這裡,手機就沒什麼信号了。
不過陳故本身也并不依賴手機,他的同學談戀愛的時候,把着手機,一天能發幾百條短信,陳故就不,如果不是為了方便聯系别人,他不會買手機的。
所以,當下,這部手機隻是用來照明的。
即便如此,照明的效果也相當有限,至少在靠近那一動不動的黑色影子之前,陳故還是什麼也看不清。
陳故的動作放慢了,隻是床下到門口的這幾步路,他都走得格外艱難。
安靜的黑夜中,他聽見門口的人在粗喘,并不是很誇張的喘氣,但是卻很有壓迫力。
“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陳故又開口了。
可是他依然沒聽到回答。
陳故覺得,這肯定不是陳慎之,陳慎之不會做這種惡作劇,不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
他走近了黑影,将手機的燈光照到了黑影的臉上,卻隻照到了黑色的頭發。
陳故的呼吸一滞,松了一口氣,緊接着,更緊張了。
松了一口氣是因為,他認出了,這就是陳慎之。
他就說麼,這裡沒有别人的。
可更緊張是因為,這種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了。
陳故說:“哥,你别鬧了。”
說着,他伸手,側過身,越過陳慎之去,去拉牆上的燈繩。
輕輕的一聲響,燈被拉開,室内亮起來的一瞬間,陳故終于看見了陳慎之的側臉。
看清那側臉的一瞬間,陳故頓時天旋地轉。
燈光亮起那一瞬間,人眼中的短暫不适感反複重現,眼前不斷明暗交錯,讓陳故眼花缭亂,頭疼欲裂。
在這樣的光線交疊之中,陳慎之一動不動的側臉近距離展現在他眼前。
他臉上的肉不是肉,顴骨不是顴骨,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屬于人臉的秩序與特征全部打碎重組,時而不真實得扭曲,時而變成一個巨大的金紅色空洞,幾乎要把人給吸進其中。
人對危險的本能讓陳故連連後退,不慎踢到寫字台旁邊的凳子,“咚”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他顧不得屁股上的疼,繼續四肢并用的後退。
他的眼睛終于恢複正常了,室内明亮一片,但是陳故卻恨不得自己從沒看見過。
他忘了,屋子隻有這麼大,他朝裡退,是跑不掉的。
果然,門口那人已經慢慢轉回了頭來,聲音疑惑但溫和。
“小故?”
身後的人慢慢走近了,但是陳故甚至不敢回頭看。
“你……你别過來……”
怎麼回事?他是什麼東西,是鬼嗎?
陳故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連額前的碎發都被打濕了。
身後的人卻并沒有因為他的出言阻止而停下腳步,他走到陳故身前,彎下腰來,去抓他的肩膀。
陳故被迫轉過頭來,對上了陳慎之的臉。
剛才那奇怪的場景還在他腦海中打轉,陳故怎麼可能相信這怪物就是陳慎之?
他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他越掙紮,陳慎之就越是緊抓着他的肩膀,試圖将他叫醒,讓他睜開眼睛看他。
“小故?小故,醒醒,你做噩夢了。”
陳故劇烈掙紮,緊閉着眼睛,就是不願意看陳慎之。
陳慎之蹙眉,将陷入奇怪狀态的陳故抱在懷裡,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将搖晃改為輕輕的安撫。
“小故,你做噩夢了,快醒醒,哥哥在這呢。”
陳慎之的聲音本就好聽,刻意放輕了語調的低語是陳故最喜歡的。
莫名的,他腦中那條緊繃的弦就慢慢松懈了下來。
久違的安全感包裹着他,陳故終于肯睜開眼睛了。
屋中的燈開着,燈罩裡面的燈泡已經老了,散發着偏黃的暖色燈光。
陳故明亮的雙眼慢慢聚焦,正對着門口的方向。
門關着,什麼都沒有。
陳慎之正抱着他,像是小時他做噩夢那樣,輕輕的安撫着他。
可是陳故的頭皮卻一陣發麻,他猛地推開陳慎之,自己重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陳慎之絲毫沒有防備,被他推開,也失去平衡坐在了地上。
他輕輕皺眉,問:“小故,到底怎麼了?”
陳故死死盯着陳慎之的臉,不管怎麼看,陳慎之都是他熟悉的陳慎之。
陳故不明白了。
陳慎之摸了摸他的額頭。
陳故還懵着,這一次,沒有反抗。
陳慎之說:“沒發燒啊,有不舒服麼?”
陳故擡頭,慢慢道:“哥,你怎麼在這?”
陳慎之無奈的說:“我剛要躺下,就聽見你在說胡話,我敲門你不應,然後你就自己滾地上來了,我在外面聽見動靜,才推門進來的。”
陳故愣了。
他說胡話?掉地上?
他剛才睡着了?
陳慎之見他這幅迷糊的模樣,擡起的手沒放下,順勢又摸了摸他的頭發,說:“小故,你做噩夢了。”
陳故盯着陳慎之不斷開合的唇,深吸一口氣,繼續沉默。
他的頭還在疼。
剛才那一幕雖然有點可怕,但是卻真實極了,他不敢相信是真的,卻也不相信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