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故想跑過去抱他哥,但是他好像動不了。
他掙了掙,耳邊還有陳慎之的聲音,可不知怎的,那聲音變成了他的名字。
“小故?”
“醒醒,别在這裡睡覺。”
陳故覺得身上涼飕飕的,他縮了縮脖子,眼神還有些渙散,但是可以看見陳慎之的臉了。
陳慎之彎腰站在他面前說:“别在這睡覺,起來,哥帶你離開。”
陳故身體快過腦子的下意識的伸出了手去。
站起來的時候,他的兩條腿還有點麻,暮色更深了些,遠處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層黑霧,看不清楚了。
陳故左看看右看看,眨眨眼睛,問陳慎之:“哥,那個老闆呢?”
那個人叫什麼來着,錢學福?
陳慎之說:“他走前面去了,你受傷了,不方便走下山的路,我帶你去别的地方休息休息。”
陳故“哦”了一聲,撓撓頭,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黑夜的山裡更陰冷了,他覺得有人在看他,陳故抓緊了陳慎之的胳膊。
但是剛走出兩步,他的腳腕就痛了一下。
陳故吸了一口氣,前面的陳慎之就停下了腳步。
“腳還疼?”
他彎下腰去,卷起了陳故的褲管,陳慎之的手是涼的,指尖碰到他的腳踝,紅腫火辣的傷處傳來一股讓人上瘾的涼意,陳故又吸了一口氣。
陳慎之皺起了眉:“怎麼傷成這樣了?”
陳故說:“哥,我沒事,你看這天都黑了,咱們還是趕緊——”
陳故的話沒說完,隻覺視線一陣淩亂颠倒,下一秒,他被陳慎之給抱了起來。
陳故的腦子“轟”的一下,就炸了。
“哥……”
他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陳慎之歎了口氣,似乎有點無奈,有點傷腦筋:“可是你腳疼,傷成那樣,怎麼走?”
陳故還是不幹,不願意被陳慎之抱着,他身上的肌肉緊繃了起來,臉也繃着,試圖告訴陳慎之他的堅持。
陳慎之低頭,與他對視了幾秒。
陳慎之的眼睛本來就黑,在這暮色之中,陳故幾乎看不到他的瞳孔,他心中那點詭異的感覺又被放大了,腳踝處一陣一陣灼燒似的疼,但是陳故還是堅持:“哥,你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說完,他低下頭去,似乎不想再跟陳慎之讨論這個問題,以此來表示自己的決心。
他頭頂又傳來一聲歎息,然後,陳故被放下了下來。
陳慎之退了一步:“我背着你吧,這樣行麼?”
陳故還是不想,但是天越來越黑,他不想待着這荒郊野外,繼續跟陳慎之僵持,于是點了點頭。
陳慎之的背很冷,陳故趴在上面,有點安心,隻要不是他一個人,隻要意識到陳慎之就在他身邊,他就是安心的。
但是,陳故還是感覺不到溫暖,夜太冷了,或者是陳慎之的背太涼了,他趴在上面,雖然安心了,但是卻越來越僵硬。
好在,陳慎之并沒有直接把他背回前一晚住過的小屋,而是将他背到了一個山洞裡。
山洞很淺,半邊隐蔽,半邊露在外面,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還是人工開鑿的,總之是個不錯的歇腳處,陳故來到這裡的時候,靠裡的洞壁閃着橘紅色的火光,是生了火的,火堆将山洞照亮了,也變暖和了,以至于陳故一靠近,坐在那堆幹草上,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歎。
看見陳故這樣,陳慎之覺得有點好笑,他挨着陳故坐下,見陳故低下頭,正一點一點摳着自己衣服上的泥點子,就說:“我給你燒點熱水吧,你清理一下,然後換上幹淨的衣服。”
此時,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陳故沒問,但是他知道,他們今晚大概就住在這了。
他沒點頭,而是說:“哥,不用了,那樣太麻煩了。”
陳慎之說:“不麻煩。”
說罷,就從角落拿出一個盆,盆的旁邊還放着一個塑料礦泉水桶,被塞子塞着,裡面有水。
陳故納悶的問:“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有這些東西?”
陳慎之說:“這是瞎子自己鑿的山洞,這些年草藥不好找,他得往深山裡走,來不及回去,就在這歇腳。”
陳故了然。
陳慎之将桶裡的泉水倒進盆子裡,然後将盆子挂在了火堆上的架子上。
他挨陳故挨得很近,倒水燒水的時候,會碰到陳故的側身,一開始,陳故沒放在心上,但是當陳慎之的手在一起無意間擦過他的側腰時,陳故的眼皮就開始突突的跳了。
他沉默着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屁股,但是卻換來了陳慎之疑惑的目光。
陳故咧了咧嘴,給自己解釋:“我給你讓讓地方,哥。”
陳慎之盯着陳故看,直到把陳故看得不自在,才歎了口氣,說:“小故,你跟哥生分了麼?”
陳故沒想到陳慎之會問這種話,他結結巴巴的說:“沒有啊,哥,你怎麼這麼想呢。”
陳慎之說:“你在躲我。”
陳故:“我沒有。”
山洞變得安靜了,一時隻剩下哔哔啵啵的燒火聲。
陳慎之也沒再追問,沉默的給陳故燒開了水,然後從包裡拿出了幹淨的毛巾,打濕了毛巾遞給他。
當然不是脫光了将身體全都擦一遍,這山洞雖然有半邊是隐蔽的,但是依然漏風。
陳故下面穿的是長褲,長褲的布料是硬挺耐磨的,褲口也收得緊,褲子髒了,但是皮膚沒露出來,就也還好,隻是上衣被刮破了,而且泥浸濕了衣服,還有一股泥土的腥味,讓他不适應,陳故接過了熱毛巾,想擦擦上半身。
陳慎之站在靠外的位置幫他擋風,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他。
陳故被陳慎之的眼神看得無比不自在,拿着毛巾,說:“哥,你轉過去,别看裡面。”
陳慎之疑惑的歪了歪頭,眼中有些調侃的笑意:“跟哥還害羞呢?”
陳故被陳慎之的調侃憋得臉色通紅,他覺得陳慎之的笑有點不懷好意。
不是那種玩鬧的不懷好意,而是真的、字面上的不懷好意。
他哥看他的目光從來沒有那麼赤果過,這種眼神,隻在陳故的夢裡出現過。
夢裡,陳故會臉紅心跳,盡管他對這種感覺心驚膽戰,以至于排斥,但是,他依然忍不住的羞恥心動。
可是,現在,當陳慎之這種不加掩飾的直白眼神真的出現在現實之中,陳故又開始排斥了起來,沒有一絲赧然,是真的有點排斥。
陳故覺得現在的情況很奇怪,他不想面對,于是加重了語氣:“哥,你轉過去。”
陳慎之臉上的笑消失了,疑惑從黑色的眸子中一閃而逝,他沉默了下來,慢慢的轉了過去。
陳故松了一口氣,飛快擦拭了自己的上半身,然後穿上了幹淨的衣服。
盡管他的速度足夠快了,還是打了一個大噴嚏。
聽見他的動靜,陳慎之的聲音低低傳來:“我能轉回去了嗎?”
陳故呼了一口氣,這時候又開始後悔自己剛才對陳慎之态度那麼沖了。
他哥那麼關心他,把他背到這邊來,給他生火燒水,他怎麼能那麼對陳慎之呢?
一定是他太累了,所以看錯了。
他哥不會那麼對他的。
于是陳故放軟了語氣:“哥你轉過來吧,我弄好了。”
于是,陳慎之轉過了身體,開始給他搗鼓草藥。
陳故愈發的愧疚了。
一股草藥的刺鼻又清香的味道在山洞裡蔓延開來,陳故開始自我反省,剛才是他不對,他對他哥的語氣太重了。
他悄悄打量陳慎之。
陳慎之正低頭安靜認真的給他搗弄草藥。
草藥從罐子裡取出,敷在他的腳腕上,冰冰涼涼的,陳慎之的動作很輕,看起來極其愛護他,陳故本能的蜷縮起自己的腿,還是覺得怪。
陳慎之的指尖總是似有若無的捧在他别的地方,讓他覺得排斥和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