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沒有人,山村空曠,想悄悄跟蹤一個人真的很難。
陳故咽了咽口水,心中其實是很心虛的,他生怕陳慎之忽然回頭,對上他的眼睛,因為陳慎之這個人真的很敏銳。
結果,陳故這麼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路,陳慎之竟然都沒發現。
陳故眼見着陳慎之将收拾好的垃圾扔到了垃圾堆裡,然後轉回身來。
陳慎之的臉色愈發的不好看了,但是他自己渾然不在意,或者說不知道自己難受似的,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這麼直接回了家。
陳慎之回到家的時候,房子裡靜悄悄的,陳故早他一步回到了房間,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了個嚴實,他躺在床上,毫無睡意,盯着房間的門,不知道腦中在想什麼。
房間中靜悄悄的,陳慎之在外面的腳步聲非常明顯,陳故的房門有一條門縫,他可以看見有人經過他房門前痕迹。
那兩隻腳慢慢從廚房的方向往這邊走,走到陳故的門前,停了下來。
陳故緊張的抓緊了自己的被子,覺得自己身上都開始冒汗了。
又來了。
那種奇怪的被注視感又來了,不止來自門的方向,而是來自四面八方。
陳故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了,就在他開始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那雙腳又開始動了,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是關門的聲音,陳慎之顯然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當關門的聲音響起的一刹那,陳故就像是溺水之後被重新撈上來的瀕死之人,狠狠呼了一口新鮮的空氣,被子随着他的動作被推開,露出了他大半個身子,涼意絲絲鑽進他的身體裡,讓陳故的腦子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呈一個“大”字攤開在床上,望着天花闆。
陳故隻是裝傻,他不是真傻。
從第一天回到這個家,他就已經察覺到不對勁兒了。
隻不過,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可以解釋的,那時候他自己還有點别扭,不可能事事都去找陳慎之問個清楚。
後來,這樣的違和的怪事越來越多,他就不知道該從何問起了。
陳故始終覺得,陳慎之還是那個陳慎之。
可是,他真的還是嗎?
陳故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服自己一樣,一張嘴,口中還有甜味,是糖和水果融化在口腔中的味道。
陳故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陳慎之站在竈台邊給他熬糖漿做糖葫蘆的模樣,瞬間,七上八下的心就軟成了一攤水。
陳故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冷靜了下來。
他想,不管他是什麼,他都是他哥。
陳故自己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出過一身的汗,覺得口幹無比,于是爬下來床去,打算給自己倒杯水喝,于是,他聽見了一些細微的動靜。
陳故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靜止在原地仔細分辨了一下,終于判斷出聲音來自廚房。
一想到廚房,陳故的心跳又開始加快,他走進廚房,卻又發現,那聲音是來自廚房的後窗之外。
陳故的個子不夠,踩在小凳子上,才看見後院。
後院茂密的草叢裡露出一顆小腦袋,那張小臉上沾了泥土,陳故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錢明明。
于是——
錢明明左手抓着一條小白蛇,右手摳着旁邊的石磚,安靜面無表情的坐在陳故的旁邊。
陳故也跟他坐在同樣的位置,雙手托腮,問他:“你抓蛇幹嘛?”
錢明明說:“玩。”
陳故:“隻是玩嗎,不吃麼?”
錢明明:“……”
錢明明:“不吃。”
陳故盯着錢明明,試圖判斷他這話的真假,但是判斷了半天,他什麼都沒判斷出來。
于是陳故非常虛心的請教:“你跟我哥的口味都差不多,我知道你們原先在家裡吃飯的時候不和胃口,我就想問問,你們這……你喜歡吃什麼。”
錢明明古怪的看了陳故一眼,問:“你不害怕麼?”
他說話的時候,張開了嘴,露出了裡面那條分叉的鮮紅舌頭。
陳故心裡一跳,差點蹦起來連滾帶爬的逃走。
他是拼盡了全力才沒逃走的,他說:“我……不害怕。”
錢明明根本不信。
因為這人的身體都在發抖了。
但是看在對方并沒有露出那種極端恐懼厭惡眼神的份上,他還是思考了一下。
陳故咽了咽口水,就等着。
錢明明沒給他答案,反而又問他:“你問什麼不跑?”
陳故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他沉默了一下,說:“因為逃跑解決不了問題。”
是的,逃跑的人是懦夫,他已經做過一次懦夫了,他不想一錯再錯。
陳故覺得,都是他的逃離才造成了如此局面。
他想日後有的是報答陳升養育之恩的機會,但其實沒有,陳升早已與他天人永隔,他什麼都做不了。
陳慎之是他的親人,就算他們做不成戀人,陳慎之也是他的親人,他不能讓他繼續如此孤單的一個人活着。
錢明明歪了歪頭,他看不懂陳故那複雜的眼神,但他還是說:“我喜歡吃夾生飯。”
“喜歡吃蟲子,喜歡吃帶血的肉。”
陳故:“……”
陳故:“我哥也愛吃蟲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