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變得灰白,一個又一個的黑點從天邊冒出,在視線裡迅速放大成了怪物的模樣。
彌林防線的全面崩盤比想象中來的更快,虛卒的追擊也比預想得激烈。希羅易的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報告彌林徹底失守的,報告其他國家地區早就淪陷的,報告撤離情況,報告傷亡損失……就是沒聽到一個好消息。
列車組再神通廣大也隻有四個人,算上太空裡的也就是六個,這次的危機跟星核無關,六個人哪裡拯救得了世界?
可是他們又不能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即使事态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列車組仍然選擇了能幫就幫。
戰火四起,硝煙彌漫,【毀滅】的卒子無情地抹殺文明存在過的每一寸痕迹,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活生生的人。曠野之上,喊殺聲與哭救聲連成一片彼此交織,寶石在鮮血的襯托下暗淡無比,黎明比黑夜更加沉重。
“……我要崩潰了。”
不知第多少次搭弓射箭,三月七覺得如此機械性的動作讓她的身體都有了肌肉記憶,不需要思考就能流暢地命中每個敵人。這種熟練度是靠長時間的實戰堆起來的,三月七強忍着内心的不适隻顧眼前,但呼喊聲總是不絕于耳,人們的信心在一步步被摧毀,整個對戰氛圍漸漸陷入低迷,于是三月七也有點受不了了。
雖然大家都沒完整的記憶,但,星體内有顆給世界帶來危機與動蕩的星核,丹恒上列車前一直被人追殺糾纏,就連沒心沒肺的扶涯時不時都能流露出一絲反派氣質,與這三人相比,平日裡咋咋呼呼的元氣少女三月七應該是心思最單純最簡單無害的存在了。
——她甚至是【存護】命途诶,混在【毀滅】【巡獵】和【歡愉(存疑)】裡能給人的安全感爆棚。
“别怕别怕。”扶涯碎碎念式地安慰道,“快結束了,快結束了。”
虛卒大軍來勢洶洶,怎麼看都像是打上頭了的樣子,跟扶涯口中的“快結束了”相去甚遠。
“你一定要這樣說嗎?”指了下面前蝗蟲一樣的軍團,三月七心情複雜,被扶涯攪和一通居然還略微陰轉多雲了。
星也察覺到了三月七的負面情緒,退到她身邊來問道:“你還好嗎?要不要去後方組織人員疏散?”
三月七咬牙堅持道:“本姑娘還能撐一會兒。”
“不用硬撐。”丹恒掠過她們身旁,反手挑飛了一隻虛卒。
“咱們這裡最喜歡硬撐的明明就是你!”三月七說着,不甘示弱地又凍住了幾隻虛卒。
戰局緊張,饒是這番簡短的對話也是硬擠出來的時機,稍稍來往一兩句就得繼續投入戰鬥。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力不從心,傷亡率以一個驚人的趨勢上漲,看得希羅易心驚膽戰。
列車組裡最先吃不消的果然還是扶涯,她隻是心理素質好但根本不喜歡也不擅長這樣大規模的正面對戰,打得頭暈眼花體虛乏力,沒忍住又在哀嚎道:“我打不下去了,讓我寫點兒什麼吧!”
她指的是所謂的“下定義”,其他人能聽明白她的意思,但同樣也知道這玩意兒的雞肋之處。星就直接斷了她的念想:“這麼空曠的地方,哪有你發揮的空間啊。”
緊接着她又問了一句:“你有别的更好用的手段嗎?”
“我……”聞言,扶涯動作微不可查地一滞,抱着毛筆的手緊了緊,“也不能說沒有……”
“你在嘟囔啥?說大聲點!”上蹿下跳的星可聽不清她的小聲嘀咕。
“我說——”
扶涯氣沉丹田剛要大喊,天色忽的一明又忽的一暗,像雨夜裡的閃電一樣來去匆匆。
衆人下意識地擡頭掃了眼天空,驚訝地發現黑沉的烏雲在空中醞釀。
要下雨了。
人們不約而同地想到。
“快!躲到最近的建築裡去!”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場上瞬間混亂起來。
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呢,人類軍隊節節潰敗,戰場從郊區漸漸轉向了下一個城鎮,不遠處倒還真的能看見房屋。
裡面的人當然是被早早疏散了,如今前有反物質軍團頭頂硫酸暴雨,情急之下顧不上私人财産問題,以保存有生力量為前提,全體作戰人員紛紛在暴雨來前找到房屋并躲了進去。
扶涯幾人也不例外,幾乎是在丹恒跳上陽台的下一秒,暴雨傾盆而下,将世界澆了個透心涼。
就在其他人還在哀怨禍不單行的時候,奇迹發生了。在外遊蕩的虛卒接觸到雨絲後居然産生了跟正常人一樣的反應,而且它們的反應似乎更劇烈更迅速,幾息之間就被腐蝕殆盡,殘渣都沒留下多少。
看到這一幕的列車組四人齊齊往屋裡退了一步。
“它還真是無差别攻擊啊。”扶涯愣愣地抱住自己的毛筆,腦袋裡成了一片漿糊,“那為什麼我們沒事?”
“比起這個。”星深吸了一口氣,神情凝重,“既然暴雨又出現了,是不是意味着莉莉絲——”
話音未落,希羅易的通訊不期而至。
“各位,好消息。”希羅易的語氣裡終于染上了些許喜悅,“莉莉絲小姐剛剛蘇醒,暴雨确實對反物質軍團有用。待會兒我會派出人手前來接應你們,不知你們是否有空前來商議相關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