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博！”

扶涯氣沖沖地走向那個還在跟人插科打诨的家夥，陰沉着臉仿佛是過來尋仇一般。

桑博見狀連忙打發走了即将上鈎的新顧客，搓着手捧着笑熱情地迎上前來：“喲，夥計，最近過得怎麼樣？”

“托您的福，沒被抓去坐牢。”扶涯沒好氣地說。

她昨天過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曲折離奇，好在卡着點跟波莉娜一起完成了塔莉亞交給她們的任務。結果下班後被奧莉雅的叔叔請回家做客，擺了一桌鴻門宴想從她嘴裡撬出些内部信息，扶涯煩不甚煩糊弄了他們一個晚上。

今天一早她就翻找出了個關于下層區的事務借着實地考察的由頭下來了，然後直接殺到了桑博面前——這家夥滑不溜秋的很難找，也着實廢了扶涯一番功夫。

但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桑博擺出這副模樣反而把她一肚子火氣給堵回去了。

索性她找桑博的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算賬：“你老實跟我說，你在上層區尤其是銀鬃鐵衛那裡到底落下了多少個罪名？”

扶涯來之前還做了一些調查，然後發現桑博在上層區可真算得上“臭名昭著”，上到禁區鐵衛下到普通百姓，就沒有沒吃過他的虧的。

當然她這麼問倒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這又不屬于事務官的工作内容，她不會閑着沒事幹給自己找麻煩。說到底還是因為兩人差不多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桑博犯事被逮住，鬼知道這個沒節操的家夥會不會出賣自己，在扶涯擺脫“奧莉雅”這個身份之前，桑博最好不要出事。

“這個嘛……”桑博無奈地攤了攤手，“我的生意這麼紅火，哪裡記得住所有客戶的名字和每一筆訂單的具體情況呢。”

“知道你是詐騙慣犯了。”扶涯沒忍住還是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被桑博靈活地躲過去了，“下次再出現昨天那種情況好歹提前跟我說一聲，不然也不至于鬧到打起來的地步。”

“所以誰赢了？”

“要不是我及時收手，他們哪裡是我的對手——咳咳，别轉移話題。”差點被桑博帶偏，扶涯迅速反應過來，“畢竟我現在是事務官，幫你掃尾這種小事還是能做到的。”

“哦呀。”桑博單手摩挲着下巴，略帶興味地打量着扶涯，“聽上去這是咱倆可以建立起友好的‘合作’關系的意思？”

“對。”扶涯内心絕望地點了點頭，在心底毫不客氣地用“狼狽為奸”來形容這種合作，并且打定主意不能讓列車組的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作為交換，來幫我想想怎麼搞定薩爾瓦多夫家族。”

扶涯終于暴露出了她此行的最終目的，被工作毒打三天的她準備兌現諾言然後跟奧莉雅換回來，比起随時可以辭掉的職務當然還是家族更難搞一點，至少不能像某個倒黴催的行政中心那樣不管不顧一炸了之。

桑博欣然同意，并承諾可以随叫随到。

“你會這麼好心？”扶涯臉上寫滿了“我不信”。

“因為确實很有趣。”桑博難得坦誠一回。

對于樂子人來說，這個理由真是格外的具有說服力。

于是兩人心照不宣地不去計較彼此更深的用意，匆匆定下了合作事宜後又各幹各的去了。

扶涯是打着辦公事的名義來到下層區的，當然不可能空手返程。告别桑博後，扶涯掏出了自己随手抓出來的文件，仔細翻看了一下是關于下層區生活物資的配給事項，主要是調整這些生活物資的投放占比，本來就隻是走個過場的事，扶涯覺得既然來了就幹脆實地走訪一下帶點資料回去裝裝樣子。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她不想回去坐辦公室。

自從可可利亞下令封鎖上下層區後，下層區就沒有行政機構了（也許有，但基本沒用），現在這裡的秩序全靠民間組織“地火”維持。扶涯不太好定義這個組織的性質，而且她也無意與“地火”的成員打交道，所以綜合考量下，扶涯決定從基層開始，徑自走進了一家診所。

雖然下層區終日不見天日灰蒙蒙一片，但是診所裡收拾的很幹淨。扶涯進去後一邊觀察着這裡的醫療器具一邊跟醫生打招呼，随口編了一些病症讓自己的出現看起來合理一些。

“……嗯，頭暈，惡心，時不時會感到心悸。”

接待扶涯的娜塔莎醫生是個看上去很溫柔的大姐姐，她溫聲詢問着扶涯身體哪裡不适，并且細緻地記錄了下來。

胡編亂造是扶涯的強項，不過她這也不算是在說謊，因為這些症狀就是扶涯在克裡珀堡工作時确實出現過的。

“目前來看是勞累過度呢，要注意休息啊。”娜塔莎建議道。

“嗯嗯嗯。”扶涯不能更贊同了，“我也覺得。”

但她還沒忘記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借此病症打探道：“那我需要吃什麼藥嗎？或者還要做更多的檢查嗎？”

娜塔莎想了想，道：“藥就不用吃了，至于其他的檢查……”

她擡起頭，沖扶涯微微一笑：“奧莉雅小姐可以回上層區的醫院做，那裡的檢查更全面，你也可以更放心。”

扶涯露出了一絲錯愕：“這麼明顯嗎？”

“直覺而已。”娜塔莎謙虛道，“方便透露一下你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嗎？總不會是為了看病吧？”

扶涯被識破來曆也不尴尬，聽她這麼問便坦然地說：“事實上，我隻是來了解下層區的生活情況，從而調整下次送來的物資組成。哦，忘了介紹了，我是克裡珀堡秘書處新任的事務官。”

“原來如此。”娜塔莎微微颔首，沒有對她的真實身份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不知你是否聽說過‘地火’？”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和管事的直接接觸才隐瞞身份走訪的，沒想到開局不利，這麼快就暴露了。”扶涯實話實說，“比起掌控全局的實權組織，我還是更注重普通居民的反饋，畢竟生活物資是要切實發放到民衆手裡的嘛。”

娜塔莎動作一頓，臉上終于染上幾分驚訝的神色：“倒是很少會聽到這樣的言論呢。不過，如你所願，我會告訴你我了解的一切。”

診所此時還挺冷清，她們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交流。扶涯正了正臉色，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來。

娜塔莎清了清嗓子，緩緩叙述起來。也許作為醫生總是能見到很多人間疾苦，娜塔莎平淡的語氣下是真實又殘酷的下層區人民的生活。

扶涯對于可可利亞封鎖上下層區這件事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不過她一個外來者也不好說些什麼，隻能記住娜塔莎描述中的一些問題，準備上去後盡力去逐一解決，這也是她為數不多能做到的事了。

揣着娜塔莎送的糖果，扶涯收獲滿滿地踏出了診所大門，心裡一個勁兒地感慨她真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好醫生。

不過雖然認可對方的人品，但扶涯還是選擇再跟其他人聊聊。于是她又一連采訪了好幾個人，自稱“鼹鼠黨老大”的可愛小孩，陽光開朗的拳擊高手，雷厲風行又樂于助人的年輕姑娘……大緻勾勒出了下層區人民生活現狀後才若有所思地返回克裡珀堡。

“醫療設備和藥品，新上架的故事書，新鮮蔬果……”扶涯列了個清單，準備待會兒去找物資部的人協商一下。

“嗯？”

前兩天緊趕慢趕完成工作的波莉娜現在拖延症又犯了，無所事事在克裡珀堡亂轉就是不幹正事的她路過扶涯座位時不經意看到了這份清單的名稱，心思一轉就知道扶涯要幹什麼，她甚是遺憾地搖了搖頭，歎息道：“沒用的，物資部才不會為下層區的事上心呢，你去了也是白去。”

“為什麼？”

扶涯剛說完就反應過來自己有點明知故問了，果不其然波莉娜頂着一副“你傻啊”的神情對她說道：“封鎖令一下，外面普通民衆被冠冕堂皇的通告忽悠也就算了，咱們在克裡珀堡上班的誰看不出來下層區是被放棄了？要不是指望着地髓供給，你信不信現在的貝洛伯格已經沒有下層區了？”

想起醫生提起醫療資源短缺得冒着風險去被裂界侵蝕的地方找，想起張牙舞爪的小姑娘一臉期待地說想看新故事，想起紅發青年一邊纏着繃帶一邊吐槽吃膩了的蔬菜蘑菇……

扶涯也歎了口氣：“那也得試試嘛，誰叫我人都在這裡了。所以哪個大臣比較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