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白珩也無語住了:“你一定要糾結這個嗎?”
不管怎麼說,白珩的一通操作很成功地把扶涯給留在了羅浮。由于相比起她來另外四位都是大忙人,扶涯的到來又實在突然,所以一時半會兒還隻有她們倆人作伴。
可是當極其富有冒險精神的白珩和無所畏懼的扶涯湊到一起還沒有人監管的時候,就意味着事情往往會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去做點什麼呢?對了,要不去校場看看鏡流和景元的日常訓練吧!”
白珩眼珠子一轉,響指一打,就提出了一個聽上去十分有趣的建議。
扶涯當即點頭同意,不帶絲毫猶豫。
于是兩人一拍即合,偷偷摸摸地扒在了校場的院牆上,借着枝葉的掩映打量着不遠處正在訓練的雲騎軍。
背着手來回踱步嚴厲監督的鏡流和勤奮刻苦揮汗如雨的景元分外顯眼。
“……不過如此。”扶涯不改她目無下塵的本性,對進行常規訓練的雲騎軍嗤之以鼻。
白珩不頂嘴但也不慣着她,好脾氣地解釋道:“不是每個人都是武道天才,前線作戰其實最仰仗的還是他們這樣的普通士兵,就算身手比不上鏡流,但要論衛蔽仙舟與豐饒孽物作鬥争的決心,他們或許并不比鏡流要差。”
扶涯哼唧了兩聲,卻沒有反駁白珩的話,轉而将目光移到景元身上:“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了,鏡流用的是劍,怎麼景元用的卻是陣刀啊?”
這個問題問的好啊,連白珩都花了一會兒時間來組織語言:“因為合适?你也能看出來,景元并非練武奇才,比起武鬥他更擅長智謀,天生就有掌控全局的本事,年紀輕輕就有大将之風,還是陣刀這種武器更适合他吧。”
相比起劍的靈敏迅捷,陣刀則是更為霸道兇猛,靈活性略遜一籌的情況下就注定持刀者出擊的果斷與精準,甚至于預判對手的行動,在面對極強的對手時,景元就可以用過人的腦力來彌補武力的不足,也算是一種取長補短了。
“那鏡流為什麼要用劍呢?”
看着劍首當場拔劍給雲騎軍演示了一招半式,精絕劍術隻是顯露了冰山一角就引得衆人紛紛喝彩,扶涯便順嘴問道。
那就要涉及到鏡流的身世和經曆了,三兩句講不清楚的東西,白珩便隻能總結了一句:“如果不是劍的話,她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在沒有遇到志同道合的好友前,劍是她情感的寄托,仇恨的枷鎖以及靈魂的支撐。就在鏡流數百年重複着上陣殺敵、下陣演武的苦修生活,幾乎要把自己淬煉成一柄無往不利的劍刃時,白珩、應星、丹楓、景元——或許現在可能要加一個扶涯——接二連三地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從此随着家鄉蒼城的覆滅而枯敗、因無數戰鬥而麻木的自我終于被再次喚醒。
然而往事是扶涯所不清楚的,也是她所不在意的,所以哪怕聽不太懂白珩話中深意,扶涯也隻顧随口“嗯”了一聲,跟白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聊到的話題很随意,哪個人姿勢不對,哪個人身上有傷,哪個人投機取巧,哪個人心不在焉……就像兩個場外觀察員一樣進行點評。
這對扶涯來說也是全新的體驗,她很少有跟人這樣漫無目的地閑聊過,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并不覺得很無聊,也沒有覺得不耐煩。
當然這樣肆無忌憚的目光還是沒瞞住劍首大人的感知,鏡流銳利的眼神射過來時差點把兩人從牆頭吓得掉下去,對方在看清楚她們後訝異中帶着絲絲無奈,最後輕輕搖了搖頭,便随她們去了。
景元很快也發現了她們,頂着滿頭大汗看過來時,扶涯還嚣張地沖他做了個鬼臉,對方隻是稍稍一愣,居然還好脾氣地回以一個微笑,便又專心練功去了。
扶涯嘀咕着景元看上去也太好欺負了,白珩聽到後隻是一味地搖頭,并跟扶涯打賭她遲早會見到景元狠戾的一面。扶涯不太信,兩人來回糾纏了好一會兒才下注,等再把目光放到校場上去時,似乎有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雲騎軍是不是不太對勁啊。”
良好的視力讓扶涯輕而易舉地就能看清每個人的表情和狀态,因此當一張明顯扭曲到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臉映入眼簾時,扶涯疑惑出聲,還伸手隔空點了點對方。
“哪裡冒出來的銀杏葉啊?”
扶涯下一句話就讓還在用目光找人的白珩眼神一變,當即就拉着扶涯跳了出去,并且沖校場上的雲騎軍大喊道:“有人堕入魔陰身了,快讓開!”
其他人顧不上追究白珩和扶涯從哪裡冒出來的,隻能下意識地聽從指令四散開來,鏡流則是迅速掃了一遍在場的所有人,很快就找到了出現異常狀況的雲騎軍。
等到白珩和扶涯趕到鏡流面前時,陷入狂亂的士兵周圍已經空出了一大片,但其他人并未馬上撤離,而是不約而同地拿出武器對準了昔日的戰友,盡管許多人都面露不忍,持器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這過于殘忍了。白珩不忍心地撇過頭去。
但扶涯什麼都不知道,她仍無所覺地看着。
看着那名士兵痛苦的表情,看着對方從好好的一個人變成了怪物,看着他試圖傷害片刻前還在一起訓練的戰友,看着鏡流抽出長劍穩穩握住,然後斬出一片月光。
看着這位堕入魔陰身的士卒就這麼倒在了鏡流的劍下,無聲地被宣判了生命的終結。
一切都發生的很快,在扶涯還沒認識到這意味着什麼前,校場就恢複了平靜,繼續有組織有紀律地進行日常訓練。
校場并非休閑場所,衆目睽睽之下跑出來的扶涯和白珩隻能被帶走訓話。
“那就是魔陰身?”
直到雲騎軍徹底離開自己的視線,扶涯才勉強緩過神來。
仙舟的遭遇她已然了解,但曆史資料和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程度是不一樣的,扶涯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鏡流,丹楓,還有你,都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