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的選擇，代價也該由他們來承擔。

“我知道了。”

丹楓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已經盛滿了堅定與決絕。

“如果失敗了。”他看向應星。

“你要殺了我。”

“你要殺了我。”

這是我們共同背負的罪孽，在生命終結前，理應不死不休。如果死亡沒有如期而至，那麼他們将賦予對方審判自己的權利——這是解脫。

多年摯友相視一笑，輕巧地許下了這個看似荒誕的諾言。

所謂的【不朽】其實是持明先祖的龍魂，所謂的【豐饒】其實是倏忽殘存的血肉，輔以龍尊才能掌握的化龍妙法，他們真正要做的是讓白珩作為持明轉生，而不是複活。一旦成功，不僅白珩可以得到新的人生，一直困擾持明族的生育問題也迎刃而解，甚至仙舟人的魔陰身也有了規避的辦法，一舉三得。

隻是如果扶涯知道他們的真實計劃，估計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不朽】的龍，甚至找上藥師——然後岚就會随之趕到，大家一個都别想活。

哪怕扶涯願意跟着他們實行這個計劃，又該怎麼對待仙舟加諸于罪人的懲罰？束手就擒？不像是扶涯會做出來的事，最大的可能是把仙舟鬧個天翻地覆。

沒人想看到那種局面，所以扶涯不能參與太多。況且，她的人生還那麼長，不該在這件事上越陷越深。

轉生的事不是一拍腦袋就能做的，好在扶涯被支去了流明星，來回一趟要花的時間最快也得以月計。

于是丹楓和應星反複推演他們的計劃，丹楓為此還捏着鼻子找上龍師們詢問了關于龍尊傳承以及龍狂的事情。

見識過丹楓手段的龍師們哪敢把“龍尊轉世都是同一個靈魂”這種事告訴他？要是知道自己來世還是龍尊，丹楓為了掃清障礙不得手起刀落先把他們這些家夥給送去輪回。

就連那些偏向丹楓的龍師也在其他同事的好說歹說威逼利誘下隐瞞了這一事實，強調上任龍尊蛻生後下任龍尊就會顯型，至于龍狂則是受龍尊之力裡屬于【毀滅】的那一部分在影響精神。

丹楓清楚自己動手後難逃一死，可能連轉世的機會都不會有。為了防止龍師們拿龍尊當借口把他撈出去，丹楓早就打算自己插手人為指定下任龍尊了。

轉生他族染指【豐饒】他都敢做了，内定個龍尊算什麼？如果真的成功了，白珩的轉世還可以因為龍尊的身份得到最基本的安全保障，綜合來看性價比挺高的。

除此之外，丹楓和應星還擠出了時間繼續制作準備送給景元的禮物，丹楓搜羅來了一堆天材地寶，還附贈了幾枚自己的鱗片。不僅僅因為這算白珩的遺願，更關鍵的是，活着的和死去的人一樣重要。

一直到正式行動前，兩人帶着半成品铠甲去拜訪了鏡流。

白珩的犧牲對鏡流來說其實也是一個重大的打擊，哪怕已經見慣了生死，她依然不能以平常心待之，養傷的時間裡也沒閑着，在院子裡一遍又一遍地演練着劍法。

鏡流沒有料到這兩人會一起過來，收起劍後詢問他們的來意。丹楓坦然說着是來送铠甲給鏡流精加工的，還讓鏡流微微一愣。

“我以為你們一時半會兒走不出來。”鏡流接過铠甲直言不諱，“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

兩人來時都顯得十分疲憊，鏡流還有些疑惑，看到铠甲并得知他們的來意後就恍然大悟，隻當他們是為了煉器而殚精竭力，同時也是借此逃避現實，還寬慰了一兩句。

“……别做傻事。”鏡流終究還是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丹楓和應星皆是一怔，對視一眼後都沒敢說話，隻是垂着頭從鼻腔裡擠出了一個“嗯”。

如果鏡流足夠清醒理智，她能輕易看出這兩人的不對勁，但很可惜這時的她同樣心力交瘁，隻以為友人沉浸于悲傷之中仍然沒有釋懷，會有如此低落的反應似乎也很正常。

鏡流送他們到了門口，幾人揮手道别。

“丹楓，應星，下次再會。”

“再見，鏡流。”

于是鏡流留步，于是丹楓和應星轉身離去，然後漸行漸遠。

離開了鏡流的視線，應星終于可以處理消息不停的玉兆，打開一看就是扶涯發的消息：

【還有最後一關，我很快就能帶着東西回來了。】

扶涯早些日子抵達了流明星，得知“魂夢一露”是最近在當地舉辦的“流明杯”生存競賽的最終獎品。為了趕時間準備直接搶的扶涯在丹楓和應星的輪番勸說下還是去乖乖報名，與其他星球的人同台競技，過五關斬六将終于來到了終極關卡。

為了保證公平公正，參賽者的能力都被限制了，扶涯尊重規則也沒用其他手段，結果一度陷入與他人鬥智鬥勇的樂趣中無法自拔。

好在她沒忘記自己是為何而來，一路高歌猛進并視“魂夢一露”為囊中之物，還沒比完就提前彙報進度。

然而當她将獎品拿到手的那一刻，扶涯就意識到了不對勁，被欺騙的怒火将她吞噬殆盡，以至于扶涯忽略了憤怒之下隐藏的恐慌。

她無視了主辦方的溢美之詞和宴會邀請，帶着“魂夢一露”翻進了星槎，忽略航天管制和交通關卡，強闖躍遷點，殺穿了星際海盜的艦隊，橫穿小行星帶……拼盡全力往回趕。

即使是這樣，她也依舊沒有及時趕到。

飲月君帶着外人擅闖禁地，利用【豐饒】之力制造出了怪物，那怪物摧毀大半鱗淵境，無數還沒蛻生的持明因此喪命，雲騎軍奉命支援不敵怪物，羅浮劍首鏡流到場出手斬殺，十王司來人處理此案，罪人丹楓與應星被捕入獄……一切都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再無挽回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