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開閘洩洪般呼嘯而來,沖刷着扶涯的靈魂像海嘯來臨時的孤舟一樣飄搖。
扶涯的意識終于從紛雜的記憶中掙脫出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列車上熟悉的天花闆,稍微偏過頭就對上了星迷茫的眼神。
對方也不知道在她床邊守了多久,正要打哈欠的時候撞上了醒過來的扶涯,眼角挂着晶瑩的淚花就撲了上來,好像扶涯罹患絕症一般順勢哭嚎起來。
“嗚嗚嗚,扶涯,你終于醒了!”
扶涯被吓得退無可退,一邊往床裡縮一邊推搡着星試圖把她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手忙腳亂地喊道:“你冷靜一點啊!我怎麼了你先說清楚啊!别嚎了别嚎了,先擦個鼻涕吧——别糊我被子上!”
衆人聽到動靜匆匆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糾纏不清的場面,一時間也顧不上别的了,先上手把激動的星給拉了起來。
扶涯終于能喘口氣了,自己摸到了床頭櫃上的水杯猛灌幾口,問道:“所以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列車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還是姬子站出來主持大局。
“你的身體并無大礙,隻是受虛數能量的影響昏睡不醒直到現在。”姬子看着氣色紅潤的扶涯懸着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這幾天我們輪流照顧你,星也是太擔心你了,所以反應大了點。”
“……”扶涯沉默了一下,犀利吐槽道,“可是星看起來一副我得了絕症的模樣。”
星無辜攤手:“真不怪我啊,你要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三月七适時地遞過來一面鏡子,扶涯接過來後一看就對上了一雙血紅色的眸子。
頂着一頭亂糟糟的淺金色長發,扶涯臉上是顯而易見的迷茫,看起來就跟休假期間日夜颠倒的普通女孩剛睡醒一樣不修邊幅。她眨了眨眼,鏡中人的眼睛也跟着眨了下,幹淨純粹得像是最完美的天然寶石。
扶涯忽然有點恍惚,她已經記不清上一次看見自己本來樣貌時的感覺了,冷漠、厭惡還是害怕?
旁邊星還在絮絮叨叨地訴說着自己的心路曆程:“你這突然大變樣很小說劇情,我還擔心你醒了之後連性格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呢,可不得傷心難過擔驚受怕嘛。”
扶涯無言以對,把鏡子擱在一旁認真地看着他們說道:“我沒事,隻是恢複記憶了而已,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呢,太見外了吧!”三月七湊過來打量着扶涯的臉色,“看你面色紅潤,應該不會有後遺症吧?要不再檢查一下?”
于是扶涯又被強硬地拖去做了一套身體檢查,結果一切正常。
“既然扶涯沒有大礙,那我們也該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去下一個目的地了。”瓦/爾特一如既往的穩重,看着就讓人安心,“你們還有什麼要做的事嗎?”
其他人還在思考,倒是扶涯滿頭問号,忍不住出聲道:“等等等等,你們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易容又為什麼恢複記憶嗎?”
“說起來我确實想問一下你。”
三月七舉手發言,扶涯一臉期待,用眼神催促着她快問。
“你有什麼恢複記憶的特殊技巧嗎?可不可以給我試試?”
期待落空,雖然這不是扶涯想聽到的,但她還是給一直想找回記憶的三月七解答道:“其實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隻能說當初失憶的手段太草率了,羅浮又跟我有一些牽扯,再加上星神的虛數能量影響,綜合下來才會恢複啦,應該不太适合解決你的情況。”
還是不忍心看到三月七失落的神情,扶涯又補充道:“我記得羅浮太蔔司有個陣法很厲害的樣子,你要不要去借用一下?列車組這次幫了羅浮這麼大的忙,這點小要求應該可以滿足的吧。”
雖然她暈過去的那會兒大戰才剛剛開場,但架不住檢查過程中星和三月七你一句我一句的給扶涯補課。
不用她說,三月七也打過太蔔司窮觀陣的主意,隻是因為扶涯的突然昏迷而被打斷了。如今扶涯再提起這事,三月七便又支棱了起來,當即就讓星陪她去找太蔔司現任太蔔符玄借窮觀陣了。
列車裡一下子沒了倆,平日裡最聒噪的人就少了三分之二,車廂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好一會兒沒人說話,扶涯也清楚有些事情他們不問是因為他們的體貼,但她卻不願意就這樣消磨這份體貼與彼此之間的信任,便開口打破了這份平靜。
“其實,我的記憶沒有完全恢複。”扶涯還有點猶豫,對上同伴們認真傾聽的模樣心神一定,繼續說道,“很多事情我也不明白。但我這次登上列車前好像幹過不少混賬事,估計是羞愧見到熟人所以才換了副容貌吧。”
很難想象扶涯這樣的家夥會因為愧疚而改頭換面,這其中恐怕有更深的隐情。他們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不過扶涯自己記憶不全不知道,他們也不是非常在意同伴明顯不算美好的過往。
“要聽聽我跟羅浮的故事嗎?”扶涯歪了下頭,卻是看向了一直一言不發的丹恒。
雖然三月七和星缺席了,不過沒關系,之後再轉告也一樣。
接收到扶涯視線的丹恒一愣,道:“抱歉,我能想起來的也不多。”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三月七的話反手又被扶涯送給了丹恒,她清了清嗓子,坐到了已經擺好茶點的桌子邊,“那我就要開始說咯。”
丹恒、姬子和瓦/爾特在她的示意下同樣落座,都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數年的時光不可能事無巨細,扶涯講述的故事也隻是一個大概的輪廓,從她偷溜進龍尊府邸開始,與那個時代的傳說相識、離開後又回歸、在狐人少女的引導下定居、意外頻出的比賽、盛大熱烈的節日……潇灑恣意,歡聲笑語,最後一切破碎,終止于扶涯與景元那平常至極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