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匹諾康尼,[黃金的時刻]。
以樂器案的證據和處理權為代價,扶涯從拉帝奧那裡問出了所謂“專家”的姓名以及下落,正是她曾在白日夢酒店有過一面之緣的砂金,而對方現在不出意外就在[黃金的時刻]。
雖然兩人的關系要打個問号,但扶涯相信拉帝奧,所以毫不猶豫地決定在偌大一片夢境裡尋找砂金的下落。隻不過她才剛踏出去一步,就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神秘女人奪走了注意力。
“憶者?”扶涯皺了下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對方身上的【記憶】氣息令她敬而遠之。
“我找你很久了,扶涯小姐。”模因生命很難鑒定美醜,隻以尋常審美來看對方确實魅力十足,就連說話都帶着非同一般的韻味,“你可以稱呼我為……黑天鵝。”
可惜她的這些表現隻會讓扶涯更加警惕,“走遠點,我對流光憶庭沒有興趣。”
一個失憶并對過去避之不及的人完全不想跟【記憶】的嫡系打交道,如此尖銳的态度令黑天鵝啞然一瞬,“别誤會,我想我們還沒走到針鋒相對的地步。”
“隻要你對我的記憶展現出半點兒興趣,我們之間馬上可以兵戎相見。”扶涯的措辭毫不客氣,像隻炸毛的貓正在對她龇牙咧嘴。
顯然,讓憶者承認自己對記憶沒有興趣是不可能的,饒是見慣了形形色色的生物的黑天鵝也難免有些無奈,隻能暫時放棄原本的計劃,手上忽然多出了一條種子樣式的透明水晶挂墜。
“【記憶】為衆生萬物存檔,縱使宇宙覆滅也無法抹去存在的痕迹。”黑天鵝擡手将挂墜抛出去,在扶涯下意識地接住并沒來得及丢回來前立即消失,隻留下一句漸漸消散在空氣中的話。
“即使不論過去,現在和未來的[你]也有足夠的價值吸引憶庭的目光。”
被這番話弄得一頭霧水,但對方強塞的挂墜又十分符合她的審美,扶涯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遲遲沒有動作,直到聽見路人交談時興奮而疑惑地提起前面有人在分發寶石,她才想起了自己的來意,将挂墜随手揣進兜裡後順着提示過去一看,果然是那位有錢沒處花的總監在到處撒錢。
扶涯剛靠近一點就被對方身上過于濃郁的虛數氣息沖到了,險些以為公司的高管要加入家族成為希佩的信徒。
“又見面了,扶涯小姐。”這個距離也足夠砂金發現她的存在,照舊友好地問候,像個傻大款一樣摸出一塊寶石遞給了扶涯,“一點心意,請笑納。”
品質更加上乘的寶石堆滿了列車的一間車廂,不過人家都這樣說了,就算不清楚他在打什麼算盤,扶涯也還是收下了看似價格不菲的石頭。
“我賭你不是單純來逛街的?”
袋子裡的禮金所剩無幾,砂金似乎還有閑心跟扶涯閑聊。并不清楚他遭遇了什麼的扶涯沒覺得哪裡不對,點了點頭,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我的老師維裡塔斯向我推薦了你,所以,你能看出這根風鈴絨産自哪一批次嗎?”
即使是公司高管、拉帝奧的臨時合作對象,砂金也沒有料到居然有無名客和真理醫生是師生關系,他錯愕了一瞬,又因扶涯“推薦”的說法感到好笑,“我可真是受寵若驚。”
就說這倆人奇奇怪怪,不知道以前有什麼恩怨。好歹還知道自己有求于人,扶涯也沒有直接刨根問底,隻是盯着砂金等待着對方的回答。
“好吧好吧,我有什麼理由不幫忙呢。”砂金聳了聳肩,拿過扶涯手中的風鈴絨拎到眼前細細端詳起來,沒過一會兒就有了判斷。
“朋友,你這是從哪兒找來的古董?”他的語氣聽上去滿是驚訝,“要不是有一比一複刻的全息資料在,我可看不出這玩意兒的來曆——四個,不,五個琥珀紀之前的産物,我記得是斯圖雅勒拍賣行代理的1123号拍品,成交價格是……196億信用點。”
全宇宙的有錢人真多。感慨歸感慨,扶涯追問道:“是誰買走了?”
“買?”砂金笑了笑,“這你就想錯了,朋友,那一簇風鈴絨在成交前就被人搶走了。”
線索猝然中斷,扶涯不由得低罵了一句:“什麼品種的神經病會搶這玩意兒?!”
“斯圖雅勒拍賣行屬于公司旗下,因此公司的資料庫裡有更詳細的報告。但到了這一步就不屬于‘幫忙’的範疇了,扶涯小姐,您打算用什麼作為交換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别人确實沒義務無條件幫助自己,但這副在商言商的模樣還是令扶涯略略不爽,總有種自己正在被算計的惡感。
“你要什麼?”扶涯底氣十足地問道,她自信可以滿足砂金的一切要求。
對方思忖片刻,“嗯……交個朋友吧,絕對不會虧本的買賣。”
扶涯确定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将感情這種東西量化後擺在了交易的案桌上。
比起嘲諷,扶涯竟然詭異地感到了一絲同情。回想起拉帝奧透露的有關砂金的信息,這位公司高管自小背井離鄉、颠沛流離,在利用與被利用中一步步爬上了高層,其人生傳記被無數人封為逆襲模闆。
而這樣的人,居然還有一個堪稱理想的追求——破解禁閉區,為此他甚至以個人名義和博識學會相關機構展開了合作。
“……他堅信茨岡尼亞星就在某個禁閉區中,那是他失落已久的故鄉。”
可惜學界至今沒有解開禁閉區的秘密,也無法證明那裡曾經真的有星球和文明存在,隻有像砂金這樣幸運又不幸的人散落于銀河各處,追逐着故鄉的影子,如同母星的一抹幽魂,孤獨且絕望地飄蕩着。
這些幽魂中,也許隻有砂金走上了足夠高的位置,能夠調動足夠的資源去研究禁閉區,為此,他必須擁有更多,也願意為公司付出一切——這同樣是一樁交易。
“如果我就這麼答應了,那友誼也太廉價了。”這其實是個隻賺不虧的買賣,她甚至并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但扶涯還是撇了撇嘴,沒有松口,“換一個。”
“你說得對。”砂金點點頭,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順水推舟地提出了新的方案,“那麼,用我最喜歡的方式解決吧。來賭一把如何?”
扶涯懷疑這可能才是他的最終目的,此時的她還有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氣,遲疑但還是接受了對方的提議。
“你要賭什麼?”
“就賭……‘結局’。”
“【結局】在複樂園上,已經沒了。”PTSD發作的扶涯下意識地回答。
“所有人都這樣以為。”砂金很是随意地擡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像是單純的有些疲憊,“但我覺得未必——也許換了種形式,但它依舊存在。”
聽到了根本不想再打交道的東西,扶涯有點生氣了,“證據呢?總不能是直覺吧!”
那麼多人親眼見證【結局】發動,連帶着一顆星球及其掌權者一起被封存,就連公司都隻是氣急敗壞而沒有死咬着不放,他憑什麼敢做出這樣的判斷?
“沒有證據。”砂金攤開空空如也的手掌,坦蕩得不可思議,“不過我覺得,賭局要是勝券在握才是沒意思。怎麼樣?我賭‘結局’仍然存在。”
“好,我跟你賭。”見對方如此堅持,扶涯氣上心頭當場拍闆,“我賭它已經毀了——當時的卡塞爾星域并沒有擴散出的虛數能量,所謂的【結局】與阿月——開心果一同留在了複樂園上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如果‘結局’不止一個呢?”
砂金的猜測讓扶涯如墜冰窟,她想也不想地反駁道:“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