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頭怪獸。”三月七好懸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身為弓箭手的極強目力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她看到剛剛那艘飛艇上又冒出了一隊人,訓練有素地分開行動,一邊拿出武器阻攔怪獸的行動,一邊護送着附近居民逃生。
毫無疑問,這頭突然出現的巨獸屬于需要驅趕甚至消滅的不速之客。飛艇上下來的人穿着第一塊屏幕上出現過的同款服裝,顯然也屬于同一個勢力。雖然拿着的都是冷兵器,但配合着仙俠小說裡才有的身手和術法,這些修仙者的實力也不容小觑。
然而這個巨獸實在太過強大,哪怕底下的人一劍蕩平了山頭也不過是給對方修個指甲的程度。這些人應該是從外面剛回來,毫無準備地對上這等怪物,還要分心照顧附近居民,很快就在戰鬥中落入下風。
見死不救可不是開拓者的風格,三月七轉眼就有了主意,張弓搭箭瞄準了不遠處的怪獸,“我得幫他們。”
修仙者們在與巨獸周旋,成功拖住了它往人群集聚處前進的腳步。但起起落落上蹿下跳還籠罩在法術光影中的人實在難以鎖定,三月七舉着弓箭瞄了半天也沒敢松手,生怕哪個修仙者突然閃現在目标點,自己好心辦壞事誤傷友方。
時間不等人,三月七想着就算不能随意出手,幫助其他人乘上飛艇撤離也算出了一份力,于是将目光移到了為了接應居民幾乎貼地飛行的飛艇上,在崩裂的斷木石塊要砸到他們時及時用箭撞開。
似乎有人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山崖上還有其他幫手,于兵荒馬亂中抽身朝這邊拱手彎腰,聊表謝意,看得三月七心裡一暖。
但局勢隻在頃刻間變換,晴朗明媚的天空瞬間被陰沉沉的烏雲取代,陰風呼嘯飛沙走石,風力強盛幾乎能把人原地卷走。雲層中雷電翻湧,隐隐有傾瀉而下的趨勢。更要命的是,伴随着烏雲而來的是一條橫跨半個天空的猩紅色裂縫,像一道猙獰的傷口,漏下的“血水”比卡蘇拉星的雨還要恐怖,沾染到的事物哪怕是空氣都會被立即腐化。
裂縫覆蓋範圍有限,三月七這裡倒是不受影響,但在她的視線裡不過眨眼之間,來不及躲避這場“血雨”的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腐蝕得隻剩一灘黑漬,其中就有幾秒前給她隔空道謝的無名者。
那怪物淋了雨反而跟吃了什麼興奮劑一樣,體型瞬間暴漲一倍,一腳一個天坑,轉個身都能犁出一片平原,就連鼻翼翕張間帶動的氣流都形成了一場風暴。
“姬子!”三月七當機立斷請求支援,“你的軌道炮能用嗎?還有楊叔,這裡能開黑洞嗎?!”
本來還能勉強撐一會兒的修仙者現在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能退守飛艇支出可供防禦的護罩。但飛艇同樣遭到了侵蝕,現在連起飛都困難,被怪獸追着打。
“受到時空壓制,需要時間。小三月,你先回來。”
這畢竟是過去的時空,他們現在看到的事情都是發生過的,無論做什麼結果都已經注定,所以保全自己才是上策。
“嗯……”三月七被風吹得後退了兩步,但射箭的手自始至終就沒停下來過,哪怕知道姬子給出的是最合适的選擇也仍在猶豫。
就在她們對話間,那大到幾乎近在咫尺的怪物爪子上凝聚出了一團黑霧,然後轟的一下砸向了捉襟見肘的飛艇。
搖搖欲墜的防護罩上瞬間炸開蛛網般的裂紋,緊接着寸寸碎裂,化作零散的能量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姬子!楊叔!”看到這一幕的三月七顧不上自保的事,一邊絞盡腦汁想辦法一邊期待着可靠的大家長能夠及時力挽狂瀾。
飛艇剛失去防護罩的保護,血雨,罡風,還有怪獸的巨掌就緊随其後。最上方的頂棚也最先遭殃,裂開了一個大洞,露出了船艙的内部景象。
操作室,儲物間,客艙……那裡被騰出來安置救下來的幸存者,以為自己死裡逃生又猝不及防暴露在巨怪手掌下,幸存者們的情緒近乎崩潰。滅頂之災近在咫尺,僅剩的修仙者仍在苦苦支撐,他們身旁是驚慌失措到處逃竄的人群。
一片混亂中,那個跌坐在角落裡的人影像是感覺不到危險臨頭一樣,不吵不鬧地待在原地,微微擡起臉面對着泰山壓頂般砸下來的手掌。洶湧的氣流攪得她金發飛舞,白皙的肌膚上看不見一絲血色,整個人脆弱得如同琉璃娃娃,似乎下一秒就會被手掌碾碎,隻餘一捧齑粉。
理智的弦即刻崩斷,三月七大腦一片空白。她根本想不到這裡是過去的時空,隻是不顧一切地向前跑,拼盡全力地想要救下對方——哪怕隻是出現在對方身旁。
畫面仿佛在此刻進入無聲的慢放狀态。
腐朽的雨,狂暴的風,還有無可撼動的巨獸,以及在這種災厄中或拼盡全力或絕望等死的人。
一切在瞬間暫停。
劍光宛若跨越時空的月華流淌,攜着足以斬落星辰的寒意破空而去,卷起毀天滅地的霜雪。
一切在瞬間冰封。
微涼的雪花落在臉上,又融作一點水滴,化開了所有人如同被凍結的呼吸。
不停滲出血水的裂痕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作威作福的兇獸成了一坨醜陋的冰雕,它的手掌離衆人的頭頂不過半寸,徹骨的寒意凍得他們不禁打了個冷顫。
“扶涯……”
三月七堪堪來到山崖邊沿就被蔓延到這裡的寒霜攔下了腳步,仿佛束手無策的災難于頃刻間瓦解,理智回籠,她遙望着迅速開始收拾殘局地當地人,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怎麼會這麼虛弱?”
面前的巨獸差不多有大半個末日獸的水平,就算一時半會兒搞不定,扶涯也不應該像剛才那樣連反擊的意識都沒有,更不應該像現在這樣直接暈了過去。
還有那道劍光,三月七清楚地看見其源頭是扶涯的發間,仔細打量後得到更準确的結果——那支獨特的發簪。
暈倒的扶涯被人擡到了幹淨的角落,沒有人去動她的發簪,但三月七還是止不住地擔心,“姬子,我能去看看怎麼回事嗎?”
“我明白,小三月,去吧。”姬子一如既往的鼓勵令人安心,“隻是别忘了在啟程前回來,我們不能停留在過去太久。”
三月七聽懂了姬子的一語雙關,“我知道的,姬子。”她毅然決然地躍下山崖,手上抓着飛行器,一路朝那艘破敗的飛艇滑翔。
哪怕現在還遠不是她們相逢的時候,她也想見一見不同時光裡的扶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