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你也早點睡,多餘的被子在櫃子裡……”
迷迷糊糊地說了這麼一句。
“……”
月光從敞開的房門照進來,亂藤四郎抱着被子走到源清光旁邊,學着他的樣子将自己也裹起來。
看着黑乎乎的天花闆,亂藤四郎忍不住又問道:“主人,以後輪到我做近侍的日子,我還可以和您一起睡嗎?”
“好哦……如果你想的話。”
困倦的聲音從被子裡響起,悶悶的。
“……那,您可以留長頭發嗎,我很喜歡長發,主人留長發一定很好看。”
“長發嗎……感覺有點麻煩……”源清光迷糊地回應,感到身旁的付喪神突然沉默下去。
雖然已離開現世多時,也知道對方年紀當他祖宗都綽綽有餘,不過職業習慣使然,他還是忍不住把小孩子外表的付喪神當成真正的小孩子。
突然的沉默,就是小孩子無聲的抗議。
就在亂藤四郎忍不住為自己突然的請求後悔時,屬于源清光的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吧好吧……”源清光困倦地嘟哝着,“明天就開始留長發……晚安……”
“!”
亂藤四郎将自己埋進被子裡,忍不住發出悶悶的笑。
源清光平穩的呼吸聲傳來,亂藤四郎把被子撥下去,悄悄地伸出手,隔着空氣在源清光面前揮了揮。
确認源清光沒什麼反應後,亂藤四郎躺回去,被子胡亂壓在身下。
今天,他偶然聽三日月和加州閑聊起,才知道,原來主人是形勢所迫才成為審神者的。
是因為和三日月做了交換,想要尋找回家的路,才成為審神者的。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想要回家,便不會成為審神者嗎。
也就是說……如果回到現世了,很有可能離開本丸,徹底和他們斷掉聯系嗎。
“呐,主人……你以後,會讨厭我們嗎?”
他微不可聞道。
像前任主人那樣。
那個記憶中,對短刀很好的,會發小判零花錢,不用申請就可以去萬屋抽糖繩,路過鍛刀室,雖然因為依舊沒有鍛出新刀而難過,但看到他們,還是會笑着讓他們玩得開心的主人……
人類微笑的皮囊下,内心究竟在想什麼呢?
亂藤四郎轉向源清光的方向,沉默地看着黑暗中,源清光軟軟的側臉。
這樣好的審神者,日後,他請求他不要離開本丸時,他會直接翻臉嗎?
他會露出嫌惡的表情,甩開他的手,斥責道,他們隻不過是錯誤的相遇,他為什麼要被這座一成不變的本丸、本丸裡無趣的付喪神困住一輩子嗎?
突然,身下的被子被抽出來,在亂藤四郎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曬得暖烘烘棉花被子帶着暖暖的溫度裹住了他。
“長了嘴巴就會說謊,縱然是親自做出的行為,也很有欺騙性,更何況,人類本身就是十分複雜的,很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的生物……”
“所以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亂相信自己的感受吧。”
源清光閉着眼睛,手法娴熟地将亂藤四郎的被子掖好。
“晚安。”
“……”
亂藤四郎瞪大眼睛,半張臉埋進被子裡,一點一點地,耳朵慢慢地紅了起來。
·
第二天,午餐時間馬上就到了。
誠如藥研藤四郎所說,源清光此刻依舊在自己的房間裡呼呼大睡。
藥研藤四郎是今日近侍,他本來想進去叫醒審神者,作息如此不規律,一連幾天都不吃早餐,實在是太傷害身體了。
身為近侍,同時也是審神者的家臣,藥研藤四郎認為自己很有必要勸誡審神者。
但是當他踏入天守閣二樓,審神者的身旁,亂藤四郎安心地睡在那裡,從裹得嚴實的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手指勾住審神者的被子。
“……”
藥研藤四郎放輕腳步,轉身靜靜地離開。
明天,明天一定按時叫醒審神者。
今天……就算了。
與此同時。
天色剛蒙蒙亮,A3018号本丸的第二小分隊就踏上了前往江戶城内的道路。
走到魚市後,果然如藥研藤四郎帶來的信息一般,很多百姓手裡提着一尾魚,站在菜攤前選購蔬菜。
本丸的幾籃青菜很快就賣掉了。
“那個,我們現在是要回本丸嗎?”
拉着一期一振的衣角,五虎退怯怯道。
一期一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
“退想怎麼樣呢?在江戶城逛逛也是可以的哦?”
身旁的小短刀們高興地同意了這個方案,一期一振縱容地順着他們的力道,在江戶城閑逛起來。
久違的清風拂面而來,低頭,看着弟弟們興奮的左顧右盼的側臉,一期一振陰翳許久的心情終于好轉起來。
“好,我們去點心商鋪……”
一邊回應小短刀們的歡呼,一期一振向前走,目光不經意地掠過江戶随處可見的路邊攤,小販正用竹簽串着油豆腐。
“……”
突然,他停下腳步。
在小短刀們不解的目光中,一期一振走過去,伸手,掀開布罩,從小桌底下提溜出一隻狐狸。
狐狸白色的皮毛從脖子下方開始變成金色,毛茸茸的臉上還畫着奇怪的花紋,正在一期一振手裡發出可憐的嗚咽聲。
“抱歉,大家。”
“今天,可能得早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