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哥兒輕輕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嘴唇也有些幹裂,“阿宵,我渴。”
周宵聞言連忙下床,急急的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來,輕輕扶着喜哥兒,喂到他嘴邊,溫聲道:“慢些。”
周宵看着輕輕飲水的喜哥兒,懸着的心終于回了肚子,眼眶不知不覺紅了起來。
因着喜哥兒的傷勢,回村的日子往後延了半個多月,這段日子,喜哥兒山珍海味,名貴藥材養着,傷口漸漸結了疤,王禦醫把縫合傷口的棉線拆除,道:“貴君這段日子恢複的很好,已無礙,隻是這後背的疤痕,因着太大,沒法消了。”
周宵點頭,溫聲道:“已是很好。”
喜哥兒嗔了他一眼,“你可不許嫌棄!”
周宵神色很是認真,看的喜哥兒有些羞澀,“一點兒都不難看!怎會嫌棄!”
一切終于算是塵埃落定,燕道和首輔付出了代價,臨回去前,周宵三叔卻過來了一趟。
“我知說什麼都晚了,為了自己家人,不顧大哥性命,難被原諒,不過我和你祖父他們,近日便要去北疆了,知道你們要回去了,這是你祖母和你三嬸兒給你們拿的的東西。”
說着,小厮将一車的東西陸陸續續搬了下來,風吹車簾,掀起一角,兩位滿頭白發的老翁,紅腫着眼睛,深深的望着周宵。
周宵能理解三叔一家趨利避害,為保全家人,當時無奈的選擇,這些年,他們也暗中幫助了不少,害他們一家的人是燕道,不是他,但心裡難免還是會有嫌隙,這血脈親情怕是也難維系。
周宵本想推拒,隻聽三叔歎道:“你祖父祖母年事已高,當年未免他們太過傷心,燕道做的事兒,我便自作主張,瞞了下來,前幾日真相大白天下,你祖母快要哭瞎了雙眼,你若怪,便怪我吧,你祖父祖母以往最是疼你爹的,唉。”
馬車裡的二老,許是愧疚,無顔面對周宵,雙眼紅腫渾濁,隻敢遠遠的望周宵一眼,心痛難忍,“我燕家家門不幸啊,竟生出燕道這麼一豬狗不如的畜生!”老人痛聲道,又看了眼周宵,喃喃道:“長的真像律兒。”
周宵祖母俯在窗邊,痛哭不已,“我的律兒啊!”
周宵祖父輕輕拍了拍老妻,歎道:“便是散盡家财與他,也還不回他小爹與爹,我們燕家,愧對于他,愧對于他小爹啊!”
周宵不知他們心中的萬千思緒,想了想,隻牽起喜哥兒的手,走到馬車前,“祖父祖母,這是我夫郎,你們的孫夫郎,重孫在谷家村,過得很好,二老莫牽莫念,父親大仇已報,二老顧好身子,恕宵兒無法床前盡孝,隻願二老福壽安泰,怡享天年。”
車裡傳來陣陣壓抑的哭聲,周宵和喜哥兒沖着馬車,磕了個頭,便回了花家,這份祖孫情,今世怕是再難續。
自己養大的兒子,哪般模樣,為父為母,最是清楚,瞞的了一時,又怎能瞞的了二十來年,怕也隻是不敢面對,自我欺騙罷了,如今真像大白,也再不能騙自己了。
周宵收下了燕家送來的東西,細細想來,那本就是他爹和小爹的東西,不過是還與他罷了。
又在上京逗留了幾日,買好東西,和聖上辭行,一群人趕着幾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往谷家村趕去。
喜哥兒來時緊張不已,如今回去的路上,心裡懸着的石頭落地,終于能好生欣賞一番車外的美景了。
車外雪花飄落,來時深秋,回時竟已冬時。
谷家村。
這陣子,燕将軍的事兒幾乎傳遍了大江南北,周宵的身世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本就冬時閑的發慌的村裡人,如今可算是有了唠嗑兒的話題。
趙伊諾兄長和他一道兒來了周家一趟,歎道:“我當時第一次見宵兒,便愣在了原地,竟真是燕律兒子,你們瞞的可真是緊。”
顧筠抱着圓圓,這小子這段時間吵鬧着要爹爹和小爹,不怎麼好好吃飯,眼看着瘦了些。
“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好在事情順利,宵兒他們估摸着也快回來了。”
“是啊,燕律總算沉冤得雪了!”
村裡人圍坐在炕上,議論紛紛前段日子周宵封了個什麼官職,以後便不用再繳賦稅,一打聽,才知,他竟是燕将軍之子,快吓壞了村裡人。
“唉,我看這高門大戶也無甚好的,親兄弟竟也下得去手。”
“可不是咋地,不過也不知喜哥兒他們還回不回來,怕不是以後要留上京過日子了。”
“喜哥兒可真有福氣,上京啊,那可是天子腳下,聽說繁華的緊。”
村長家裡也是訝然不已,日子過着過着,竟有了個将軍後人的兒婿,這說出去,可真真是長臉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