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爺麼話還沒說完,孫家大兒子便匆匆趕了回來,後面跟着幾個瘦的跟杆兒一樣的孩子,孫家小兒子腿腳不便,被他夫郎扶着落在了後面。
“你和喜哥兒說說,這窯該怎樣建,瓷要怎樣燒。”孫爺麼笑着沖大兒子道。
孫家大兒子,名孫有榮,許是從地頭兒一路跑回來的緣故,喘着粗氣,眼神很亮,沖喜哥兒事無巨細,娓娓道來,聽完,喜哥兒心裡頭也有了些底。
“孫叔,我家山頭北面瓷土可夠用?”
孫有榮點頭道:“若是燒的不多,應是夠用好幾十年,不過咱們村子,其他山頭,也有能燒的瓷土,不怕不夠使。”
喜哥兒點了點頭,起身道:“既如此,孫叔你明兒來趟我家,月銀如何,還有些其他的事兒,得讓我小爹定。”
孫有榮忙點頭,“我明兒一早兒便過去。”
喜哥兒笑了笑,臨回去的時候,被孫家大兒媳塞了一壇子鹹菜,“喜哥兒你帶回去嘗嘗,自己家腌的,我之前和府城那兒的婦人學的,味道還成。”
喜哥兒推拒不成,隻得帶上一壇子鹹菜回了家。
孫家人面露喜色,孫家大兒媳笑道:“今兒是個好日子,我去割斤肉,好生慶祝一番。”
剛要走,便被家裡的姐兒拉住了衣擺,“娘,桌上的糕點能吃嗎?”
喜哥兒帶來的桃酥,香氣撲鼻,家裡的幾個孩子許久沒吃過糕點了,從進門來就已經饞的不行了。
孫家大兒媳擦了擦眼角,“吃,拿着和你弟弟妹妹分分。”
幾個孩子聞言,一擁而上,一包糕點,剛巧一人一塊兒,吃到嘴裡,香甜的不舍得讓人咽下去。
孫爺麼望着大孫子小心翼翼的咬了口桃酥,用小小年紀,手心便有了層厚厚的繭子的小手,仔細的接着,生怕浪費一點兒,心裡面的心酸無法言說。
若還是在府城,别說桃酥了,便是那宮廷傳下來的糕點,也是想吃便能買,孫爺麼深深地歎了口氣,仔細叮囑孫有榮道:“唉,明兒你去周家,說話仔細些,便是再怎麼胸有成竹,能把事兒做好了去,也需得留幾分謙遜,莫太狂傲,惹人嫌疑。”
孫有榮重重的點了點頭,“小爹,我曉得的。”
孫家二兒子,孫有福如今已是兩個小漢子的爹,這些年來,夜深人靜之時,不知後悔過多少次當年的沖動。
喜哥兒他們不知道的是,當年孫有福被拒,又惹了一身騷,見家中雙親為他的事兒低聲下氣,求厲府高擡貴手,放他們家一條生路,年輕氣盛的漢子,哪裡能受的了這份冤屈。
因着孫有福獨身闖入厲府,大鬧了一番,隻想讨個公道說法,不曾想厲府當時正宴請貴人,花園雅聚,惹得厲府在如此重要的聚會上丢了面子,失了禮儀。
結果可想而知,孫有福斷了一條腿,孫家再不能做燒瓷的生意,大嫂對他頗有微詞,那一段時間,便是迎面遇見,都不願意搭理他。
孫有福也知自己是孫家的罪人,蚍蜉焉能撼樹,當年的自己太過不知天高地厚,因着便是斷了一條腿,他也會跟着下地,能做多少事兒做多少,三十不到的漢子看起來已有了四五十歲的滄桑。
“哥,去周家要不要帶些禮去,我這兒攢了一兩多銀子,等會兒子去鎮上買幾斤牛肉,我打聽了,顧大哥最喜歡吃牛肉了。”孫有福被他夫郎扶着,啞聲道,他不想讓他哥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
孫有榮拍了拍他,道:“不用,咱家什麼情況,周家一清二楚,帶太重的禮過去,平白留人逼他們雇了我的印象,不好,小爹做的炸年糕最有味,周家剛巧有兩個小娃娃,帶過去給他們嘗嘗,最好。”
孫有福年了點頭,“是我想少了。”
這些年孫有榮怎會不知自家弟弟的心中想法,這些年,他連塊兒肉都不舍得吃,不過如今事情過去這般久了,隻能盡力把日子過好,孫有福的心結等日子好起來,許是便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