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雪松花公寓的走廊上亮着薄薄的燈光，将不速之客的身影拉得纖長。

“我可以進去坐坐嗎？索芙娜小姐。”盡管男人的語氣非常禮貌，依舊不能掩蓋他未經邀請便擅自到訪的事實。

“萊爾芬·策利。”索芙娜喊他的名字。

既然他不願再扮演一個無辜的陌生人，沒道理索芙娜還要繼續配合裝客套。

“我的家不歡迎你。”

“是嗎？這很遺憾，我還以為你會樂意聽聽我上門的理由，比如針對你找一個警員調查我這件事。”萊爾芬對索芙娜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嘴裡的話卻帶着頗具分量的威脅。

“剛剛那位駕車離去的年輕警員可真是仗義，竟然甯可違反法律和警員執法守則，也要為朋友提供幫助。為了這段真摯的友情，我實在不願意将她起訴到法院，搭上她的未來和職業生涯？”

上挑的尾音十分值得玩味。

而被威脅的索芙娜一下子冷了臉。

“看來你不願意給我選擇的權利。”索芙娜不得不讓開門。

“一個善意的提醒，權利是靠自己争取的，而不應依賴他人的施舍。”萊爾芬走進這間小小的屋子，漫不經心的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陳設。

完全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的布置。一目了然的客廳，沒有茶幾，沒有矮櫃，隻放着一張上了年紀的布沙發，上頭搭了一條菱形格紋針織蓋布。

如果萊爾芬選擇在沙發上落座，想必索芙娜甯可站着也不願意和他挨在沙發上一起坐。

好在屋子裡還有一張用來隔開餐廳和廚房的杉木餐桌，桌子的兩側各放了一張椅子。

萊爾芬将椅子拉出來，彬彬有禮地向索芙娜發出邀請，“索芙娜小姐，請坐。”

态度自然得仿佛他才是屋子的主人。

索芙娜關上門，在萊爾芬的對面坐下。

她抿着唇，雙手抱臂，是一個标準的防禦姿勢。

“請别這麼抗拒，至少我暫時還沒有打電話給警署專線舉報蒂歐絲警官的打算。”和索芙娜不同，萊爾芬放松地把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倚在靠背上。

見索芙娜依然把自己當洪水猛獸來防備，萊爾芬不得不歎了口氣，“我以為這幾次為數不多的見面裡，我至少留下了一個還不錯的印象？”

事實證明，這隻是他自我感覺良好的臆想。

萊爾芬有些費解。

從場景來看，他自認為每一次出場都完美符合浪漫的定義。

巴士車站、花店和書店，都是愛情小說中最易萌發故事的地點。

從人物來看，萊爾芬覺得作為正當紅電影的男主角，他的外表和風度都無可指摘。

可惜本應被打動的女主角看起來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為什麼？”萊爾芬問出了他的困惑。

并且執意要求索芙娜給他一個答案。

看在蒂歐絲的份上，索芙娜滿足了萊爾芬的願望。

她的目光在萊爾芬的臉上短暫地遊移，很快下達了發自内心的看法：

“誰會喜歡一個赝品呢？”

“故意使用染色劑改變了自己原本的發色和羽色，刻意仿照洛弗·戈赫希特本人的神态和語氣——你不過空頂着萊爾芬·策利的名字，做着最拙劣的模仿。”

“真是毫不留情的評價。”萊爾芬仍舊眯眼笑着，彎起的弧度卻如同鋒銳的彎刀一樣危險。

“如果相貌不能定義一個人，性格和品行不能塑造一個人。你又是依靠什麼來認識一個有别于你的個體呢？”

“請回答我，索芙娜小姐。”萊爾芬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外貌可以僞造，性格可以僞裝，品行更是難以探尋真假。”索芙娜幽幽地看着萊爾芬眼中屬于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個外表柔弱，性格溫順的兔人。

那是一個努力工作，安于現狀的餐廳侍應生。

那是一個敢于反抗邪教徒，不惜負傷的優秀市民。

這是在其他人眼裡的索芙娜。

這難道不是真實的索芙娜嗎？

非要回答的話，就像一顆寶石在眼前折射出長短不一的光芒，到底是寶石不同還是光源不同，乃至于看待的角度不同，索芙娜覺得這并不是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

比起這些，“真實才能作為評判的依據。”

而萊爾芬從出現開始，就裹上了一層虛僞的皮囊。

他的笑容是假的，溫文爾雅的舉止是假的，連現在看似放松的态度都是虛假的。

索芙娜才該困惑，他到底為什麼覺得自己有資格被她評判？

“一番非常精彩的發言，我開始真心實意承認你是與衆不同的了，索芙娜·魯比特，你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姑娘。”萊爾芬的語調中終于忍不住洩出一絲咬牙切齒。

與之相反的是索芙娜的平靜。

“我也開始真心實意的承認你的演技确實不怎麼樣。”

洛普這個角色說不定已經屬于萊爾芬超常發揮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