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子,喝藥了,”侍女文秀笑語晏晏,她把托盤上的蜜餞先放到桌上,再端着藥碗送到床前。
她容貌姣好,嘴巴又甜,想着傅公子喝藥愁眉不展的樣子,這不才從廚娘那讨了一碟子蜜餞過來。
傅長離已經木了,七年前那次重傷似乎都沒有喝過這麼多的藥。偏偏這個侍女似乎怕他喝不夠,每次一小勺一小勺的折磨人。
賀元琳過去時,正好看見文秀端了藥過去,想起他上次的窘迫,她在門口略站了站。
本來早就應該能下地了,偏他自己逞能,早早的就要起來,結果傷口崩開化膿,硬生生拖到現在。她發了好大一通火,嚴令禁止他再起來。
傅長離不想再這麼喝藥,苦味沖的他頭皮發麻。
他拼着傷口再次開裂的風險用手肘支撐着準備坐起,侍女放下藥連忙阻止:“傅公子不可用力,大夫說表面上看不出來,其實内裡的内傷才是最要緊的。你不要為難奴婢,公主知道了定要生氣的。”
賀元琳本來準備進去把他臭罵一頓,聞言又定住。
他能有什麼内傷,說起公主,他歎息着躺了回去。侍女替他把藥吹涼,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适應,他已經學會躺着喝藥不撒。
一碗藥硬是喂了半刻鐘,他眉心緊緊擰在一處。
侍女接過空碗放回托盤,回頭沖他笑道:“傅公子怕吃苦藥嗎?”
這似乎有些奇怪,他自小練武不覺得苦,這一碗小小的藥汁卻讓他飽受折磨。
“還好。”說起這個他有些不自在。
“傅公子不用補好意思,怕吃苦藥的并不隻有孩童,我也怕呢。”
文秀看着桌上的蜜餞猶豫了一下,本想整碟端過去,突然心中一動,用手指撚起一顆轉身送到他嘴邊。
傅長離躺着不便,下意識伸長脖子往後躲避:“什麼?”
文秀靠近了些,青蔥似的手指上捏着一顆醬色果幹:“我怕傅公子吃藥太苦特意去要來的。”
傅長離身上有傷移動距離有限,梗着脖子搖頭:“不用,多謝你的好意,藥一點也不苦,你自己留着。”
她沒想到他是這幅模樣,倒跟平日裡的沉默寡言十分不同,忍着笑意把蜜餞塞到他嘴邊。
傅長離實在不知道這個姑娘為什麼如此執着,自己平日裡不跟她說笑,她竟自然熟的一點不怕他。
“傅公子已經碰到了,要是不吃實在浪費。”她柔柔笑着,“諾,給你。”
傅長離無奈隻能接了過來,蜜餞一入口,甜的發膩,卻剛好能蓋他嘴裡的苦味,他倒不是不要蜜餞,隻是覺得這個舉動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下次不用麻煩,我不愛吃這些。”
本來還有些怕他,經過剛才的事她是徹底不怕了,文秀笑容越發明媚,沒想到他看着冷冰冰的,原來吃這一套啊。
接下來還有傷藥,文秀微微有些臉熱,傅公子話少,事也少。
她那日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藥碗他什麼也沒說就偷偷替她瞞下了。
她滿心感激,雖然他傷了半邊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見他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跟他多說說話。
自己剛開始替他上藥的那幾日,整個上身慘不忍睹,雖然他嘴上沒喊痛,但是她知道他肯定很難熬,那樣的傷怎麼可能不痛。
她手指微微有些顫抖,拿起瓶子裡的藥去解他的衣帶,語氣不自覺放軟:“傅公子你要是疼就說出來,我盡量輕些。”
剛開始都忍過來了,現在差不多快愈合了,這算什麼疼。
文秀帶了些嗔意:“傅公子,你别動,我還沒開始。”
那日傅公子自傷救公主的事早在公主府傳遍了,她心裡很是羨慕,若是換成他為自己受了這等傷,她必定日日守着。
她突然頓住,想起一事來,蜜餞是廚娘腌制了準備自留的,沒那麼細心挨個去核,她放下手中的藥瓶伸手接在他下巴處:“公子吐我手上就可以。”
“吐你手上你還得洗手上藥,不應該先把藥上好再管這些細枝末節嗎?”賀元琳似笑非笑走了進來。
傅長離一驚,竟把口裡的核直接咽了下去,想到自己上半身露在外面,他突然就開始不自在起來。
文秀也是吓了一跳,連忙跪下行禮。
“先起來去上藥,弄髒了手還得麻煩,讓你來照顧病人傷勢,不要本末倒置。”
她也沒想到自己的侍女如此盡心盡責,還要管他吃藥苦不苦,連蜜餞有沒有核這種事都考慮到了。
文秀誠惶誠恐,長公主這話已經算是很重了,她低低應了聲是,低着頭回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