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顔從紫宸殿出來直接去了翰林院。
進門時,正好碰上餘秋白,回到這裡他恢複了一派光風霁月,謙謙君子模樣。
袁榮見兩人一起進來,招呼了一聲,滿臉喜色的跑開。這是怎麼了?李書顔轉頭去看餘秋白。
他看向遠處無奈一笑:“你馬上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袁榮一聲驚呼:“快來,幫我撿一下。”
李書顔倒吸一口涼氣,隻見他抱了一摞破破爛爛的書籍堆到李書顔案上,餘秋白跟着撿了一路。
東西放下,他松了口氣:“這裡是你們的,你們兩看着辦吧。”
餘秋白來了許久不用他操心,袁榮停在呆滞的李書顔邊上:“把損壞的地方找資料補充完好,在謄寫一遍,記得輕一些,這些紙張稍稍一碰就能碎成渣渣。”
多個人分攤,他語調輕快許多:“若是遇到難解的典故或者缺損的部分,可以找大家互相探讨,或者去文淵閣,崇文閣翻等地閱資料。實在不行還能去禦前借閱,紫宸殿内有曆代皇家私藏,陶大人已經向上報備過,去的時候隻要打個招呼就可以...”
他絮絮叨叨,李書顔不停點頭,在聽到紫辰殿内有皇家藏書時雙眸一亮。。
從前她進進出出那麼多次,竟不知道紫宸殿内還有皇家藏書。不過也不足為奇,宮裡屋宇萬千,光紫辰殿内就不計其數,她涉足的不足十分之一。
正愁找什麼理由進宮,這不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
“一時就這些,”袁榮揉了揉眉心,“等我想起來再補充。”
李書顔應了聲好,宮裡那事急也急不來,眼下還是老老實實抄書要緊。
這些舊籍昨日見識過,毀的不成樣子,她随手拿起一本拂去浮沉,書頁裡竟有白色粉末掉到她手上跟案面上。
這又是什麼?李書顔豎起書籍輕輕在案上一叩,書頁簌簌落下許多粉末,她好奇湊過去一看...竟是蟲卵!
餘秋白想出言提醒已經晚了,書冊在空中劃了個半圓落到他腳邊。
有幾個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又埋頭忙活自己的事。
餘秋白輕輕歎氣,姑娘家大多怕這些東西,怪他沒及時提醒。他把書籍撿回來,仔細清理完裡面的蟲卵,起身放回到她案上。
“多謝你,一時手滑。”李書顔眉頭緊鎖,她最惡心蟲子這類的東西,想到案上疊在一起的這些也免不了同樣的問題,頭皮陣陣發麻。
餘秋白看破不說破:“這些舊物幾經波折,稍稍不留神就會破損,你剛來可能不習慣,我先幫你清理一下,省的你損壞書籍。”
李書顔剛想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看到他的動作突然反應過來。
隻見餘秋白把她案上的書籍全抱到自己案上,動作輕柔細緻。
“謝謝,謝謝!”她無比誠懇,要不是場合不對,高低得給他鞠個躬,這真是幫了好大一個忙,餘秋白的形象突然高大起來。
“舉手之勞不用謝,我跟他親如手足。”不算什麼事,隻是要費些時間。
客套一番,她坐回案上,翻看已經清理過的書籍。封面字迹已經糊掉,翻開扉頁,才看到上面寫着三個大字:九域圖。
接着往下翻,第二頁跟第三頁黏連嚴重,中間位置破了蠶豆大小的坑洞。
地圖上這麼大個洞非同小可,差之毫厘謬之千裡,難道現在就去藏書閣翻資料?
李書顔擡頭掃了一圈,餘秋白還在替她清理書籍,袁榮目不斜視,忙個不停,她撇了撇嘴,總不能又去打擾人家吧?
他像是四面八方長滿了眼睛,明明低着頭還能知道她的困境:“有什麼疑問?”
他擡頭,視線落到她身上。
李書顔頂着書籍又跑到他邊上:“這要怎麼辦?”新手一來就上地獄級強度,她控制住上揚的嘴角,這是不是可以當成一個借口去宮中借閱,畢竟這種東西可不是博聞強記能補全的。
“咦,竟是這書!”餘秋白盯了有好一會,術業有專攻,這種他也無能為力。
“怎麼?這個有什麼問題?”
“前幾日陶大人一直找這本書籍,翻遍了也沒找到,原來損壞成這樣,你先放着,等陶大人來了看他怎麼說。”
“陶大人找這個做什麼?”她随口一問,又坐了回去,把能翻開的粗略看了一下,半圖半解說,上面标注了府,州,縣等位置,還有河流,山川地勢,氣候等描寫。
要補全肯定不容易。既然餘秋白這麼說了,李書顔放書放到一邊,心中納罕,這個時代,地圖來之不易,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毀壞成這個樣子到現在才翻出來?
餘秋白重新給她遞了一本:“陶大人倒是用不到,是陸大人急着用。”
她接過書籍,拿起來一看,這本倒是能看清楚:《長安志》。看來分配給她的這一摞書大緻都是同一類型。
這本封面完好,裡面損毀嚴重,好些書頁被扯爛,挂在上面搖搖欲墜。
她一點一點剃出來再把書頁重新拼接,臨近中午,還是一字未動。
袁榮過來隻看到她伸着脖子,大氣也不敢出的樣子。他嘿嘿一笑:“知道的當我們這是翰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修複文物呢?”
李書顔一看是他,笑道:“袁大哥,這可不就是文物,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
還真是文物,袁榮拿了本冊子壓在拼好的書頁上:“這是個細緻活,不必急于一時,走,我們先去吃飯。”
大家三五成群往外走,原來是到飯點了,李書顔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筋骨,轉頭一看,餘秋白跟一個小厮模樣的男子正盯着一動不動。
察覺到她目光,小厮撇過臉去,從食盒裡把飯菜擺到案上:“公子快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