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他低低的笑聲。
李書顔深惡痛絕,要不是時機不對,早就跟他翻臉,此刻冷聲道:“這是做什麼?難道我在聖上眼裡是可以随意戲谑逗弄之人?”
既然下定決心要她,賀孤玄知道這事怎麼都饒不過去,不過對象是她,又在床榻之上,丢些臉也無妨。盡管如此,他神色還是有些不自然,好在這會是在夜裡。
他輕咳一聲:“那日的話,并非出自本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書顔嗤笑一聲:“聖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他也沒想到幾天功夫就食言而肥,賀孤玄眉心輕蹙,實際心中還隐隐有點歡喜,她是不是也在為了那些話難過?
認錯的話一旦開頭,後面就容易許多。
“是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我怎麼可能讓你嫁給别人,你這輩子隻能是我的!”他連自稱也不用,像是急着證明什麼,自背後擁着,雙手交疊跟她十指緊扣。
懷中女子突然安靜下來,就在賀孤玄以為她默認的時候,聽到她輕聲道:“我是一個人,有自己的喜好,不會因為這個人品行高潔,或者學識出衆,就喜歡他。也不會因為幾句軟話,一點小恩小惠,就忘記他曾經傷害過我的事實。”
“我以為,早在去年中秋之時,就已經說的很清楚。這次你冒雨上山,我十分感激,但是僅此而已,我跟你再無可能!”她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指,力道輕柔,卻帶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賀孤玄一怔,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眼皮一跳,頭一次有了無法掌控的無力感,心緒複雜難言,啞聲道:“還恨我嗎?”
“自然,被人放棄的絕望,希望你這輩子都不用體會,這是我們…相識一場,我對你最後的祝願。”
“那些都已經過去,”掌心的手柔軟纖細,握着她的手一緊,手指順着指縫,一點一點扣回去,承諾道,“以後再不會!”
久不見回應,他低聲下氣:“好不好?”放下一切,幾乎是在求她。
“不好,”李書顔堅定搖頭,“沒有過去,也不會過去,那些發生過的事這輩子都過不去,我也不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
如果不是命大,她早就死在了蒼山上。現在不作為,不過是因為她沒什麼力氣,但為了表示她的決心,李書顔開始掙紮。
失而複得的喜悅散的幹幹淨淨,他心頭茫然,眸中一片晦澀。
沒有哭鬧,沒有掙紮,他們此刻還緊緊相擁,她語調無波無瀾,說着讓人寒心刺骨的話語。
她指甲幹淨整齊,柔軟的指尖刮過他手臂,帶來一陣癢意。那些掙紮不過是徒勞,這點力氣連給他撓癢癢也不夠。
他卻突然松手。
李書顔臉色突然一變,語無倫次:“你,你....臭流氓!”
這下不用她躲,賀孤玄神色尴尬,自動退的遠遠的。這些年他為了坐穩這個位置,機關算盡,被人罵什麼都有,“臭流氓”這個詞還真新鮮,有生以來頭一遭。
“這不是我的意思,你好好休息。”說完,再也躺不下去,一把掀開紗帳下床,“那些事,以後再說。”
“我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她依舊面朝裡,背對他。
賀孤玄回頭看她,縮在寬大的龍床不過占據小小一角。他的姿态已經低到塵埃裡了,沒想到她還是如此堅決。
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讓他知道什麼叫無可奈何。
他走後,整個殿内安靜下來,帳子猶如隔出的一方小小世界,一晚上沒睡,她突然就有了睡意。
再醒來已經日上三竿,别的還不覺得,肚子已經先叫嚷起來。手上稍稍有了些力氣,這會也不用宮人來扶,她自己撐着慢慢坐起來。
許是昨晚太過尴尬,這晚,賀孤玄沒來。
又過了一天,她已經能在宮人的攙扶下,下床走動。躺的太久,第一次起來頭暈目眩。緩了片刻,宮人把她扶到軟榻上坐下。”
殿外陽光正好,天氣漸漸暖和,下床之後隐隐能聽到水聲,她才知道這裡是含涼殿。
原先想着,找個機會,摸到紫宸殿去把虎符拿到手,現在是别想了,兩殿距離過遠,宮人幾乎寸步不離,不可能讓她跑那麼遠。
水風送來一陣涼意,宮人饒過案幾,貼心的拿來一個薄毯給她蓋上。
李書顔才注意到,正前方一張寬大案幾擋在中間。上面堆了些奏章。她有些怪,怎麼會在榻前放這麼笨重的案幾,幾乎擋住了去路。
難道他納涼休憩完,立馬坐起來處理政務?
她目光太過直白,宮人抿着嘴笑道:“姑娘,這是前些日子您躺在床上時,聖上操勞國事,讓人臨時搬過來的。”
“是嗎?”她無意識的應着。難怪跟這裡格格不入,李書顔看着窗外飛濺的水流出神,其實他本可以把她送回李家,不需要這般親力親為,自己并不會承他的情。
既然沒辦法去拿虎符,她還是要盡早出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