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孤玄低頭凝視兩人交握的手,頭一次見她主動,卻以為剛才的話吓到她:“别怕,原先也沒打算讓你跟着朕一同前去觀看……”那些血淋淋的場面他不想吓着她。
“……等過後,你再跟朕一同去拜見朕的外祖父。”
“好,”李書顔輕聲應着,賀孤玄幾次三番提到他祖父,神态溫暖眷戀,那應該是個很好的長輩吧。自己既然去了臨安,前去祭拜也屬應當。
他一怔,沒料到她會應的這麼爽快。
他歎氣:“朕沒料到你會如此,在出發那日曾命人送了口信去李家。你那些丫頭跟随從應該已經啟程南下。”
賀孤玄輕輕扶着她的肩,将她轉過來面向自己:“臨安路途遙遠,要是實在難受,朕差人送你回長安。”
略一思索,又加了句:“朕不在的日子,你不能見餘秋白。”
李書顔:“……”
這兩人簡直了!
李不移跟李如簡都在船上,李書行去了揚州遊曆,就連丫頭也已經南下,李家空無一人。既然剛才已經答應去祭拜他外祖父,這種話自然不能食言而肥。
李書顔眸光微動,看着他道:“船什麼時候靠岸?”
賀孤玄不是不遺憾:“兩日後要在洛陽碼頭停靠,朕讓人送你回去!好在隻有幾日功夫就能回長安。”
李書顔“哦”了聲:“再過兩日要是還如這般,我換乘車馬就是。”
她一頓:“到時候臨安見,你應該會比我早到。”
“嗯?”他倏的擡頭,眼裡已經盛了笑意,“你要随朕南下?”
“我剛才不是答應随你祭拜外祖父?”她回望他。
賀孤玄揚眉一笑:“确實是外祖父。”
李書顔蒼白的臉上突然染上一抹绯色。
他俯身湊過去,碰了碰她唇角,把人重新摟進懷裡:“陸路不比水上行船,此去人多眼雜,洛陽更是三教九流,胡商雲集,阿顔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莫多管閑事。”
這不是還有兩日嗎?李書顔聽着他絮絮叨叨,竟也生出些離别的傷感。
到了夜裡,她仍是睡不安穩,頭昏腦漲,可是已經吐不出來。前兩日一直由賀孤玄親力親為,到了今晚,他也已經沉沉睡了過去。
賀孤玄睡着時幾乎保持一個姿勢不動,李書顔坐着瞧了好一會不見他醒來。本想喊守在門口的碧桃給她倒些水,自己一開口勢必會把他吵醒,想了想又作罷……
本來守夜輪不到這兩人,李書顔白日裡習慣了這兩人,就由她們一直候着。
賀孤玄也習慣了她夜裡窸窸窣窣,不時起身。
他似有所感,伸手一探,身側果然落空,仔細一觸,連枕席間也是一片冰冷。
怎麼去了這麼久,“阿顔?”他慌忙坐起身,忽然瞥見床邊蜷縮着一個單薄的人影。
賀孤玄稍稍松了口氣,“怎麼不叫醒朕,又難受了嗎?”他低聲呢喃,伸手一攬準備把人放回床上。
指尖觸及的瞬間,手上不由一僵,手感不對,氣息也不對,這根本不是他的阿顔!
千鈞一發之際,賀孤玄猛地偏過頭,一道寒光緊貼着他的脖頸劃過。
電光石火間,他反手扼住來人咽喉,指上驟然發力。
女子一聲悶哼。
“她人呢?”賀孤玄高聲質問,眼底翻滾着滔天怒意,竟有人在他身邊劫走了人,他卻渾然不知!
指節寸寸收攏,骨頭咔嚓作響。語氣急切:“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她人呢!”
碧桃在禦前多年,本來沒打算在這個時候暴露,實在是那個女子在的時候,他身邊處處是破綻。
自己更是有難得的機會接近他,她實在不願錯過這大好的時機,沒想确是功敗垂成。眼下,她閉上眼睛等死。
還是塊硬骨頭,賀孤玄可沒耐心跟她廢話,眼看就要命喪當場。
“住手!”
紅绡一腳踹開房門,她左手死死扣着李書顔的肩頭,右手短刀緊貼着那纖細的脖頸。
緊接着,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大批禁軍魚貫而入,瞬間将房間圍得水洩不通。
“放了碧桃,”紅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聲音顫抖,“放了碧桃,否則我立刻要了她的命!”這些天賀孤玄對這女子的百般呵護,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李書顔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再次被人用刀抵住脖子。冰涼的觸感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快走…”碧桃呼吸困難,聲音嘶啞,“你怎麼這麼傻…何必為了我暴露自己……”她面色漲的通紅,“别管我了...快走啊!”落到這個地步,怎麼可能還有活路。
紅绡緊緊盯住賀孤玄,見他手指漸漸張開,她自知還有希望,激聲喝道:“放開碧桃,讓他們都退下,退下,不然我就殺了她,大不了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