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雙目閉着,面色潮紅,額頭不停沁出汗珠,嘴唇微啟,喃喃說些什麼。
房門被輕輕推門,坐在炕邊的豆蔻猛地回頭,見着來人後,忙露出一個笑道:“是青黛姐姐啊,說了我會照顧落葵的,你怎地又來了,趕緊出去吧,姐姐還要侍候少夫人起居,千萬不能被染上病氣!”
說着起身,接過青黛手裡的藥碗,輕輕的把她往外推,“把藥給我吧,我會喂她喝的,姐姐就放心吧,别再過來了,她這麼壯實,上次受那麼重的傷都沒事,這次就是看到府裡那些丫鬟婆子被杖罰,勾起了自己不久前遭過的罪,就被吓着了!”
青黛感激的看着豆蔻道:“那就麻煩你照料了,你自己也注意着些,不要被染上了病氣。”
落葵突然病了,又是容易過人的溫病,本來是要移出聽風院,但是這兩日府裡出了這檔事,亂糟糟的,北院的下人房現在也養着幾個傷患和幾個被吓出病的,不是一個養病的好去處。
青黛禀過崔氏後,就讓她仍舊留在聽風院裡,本來是要找個小丫鬟照顧落葵,豆蔻聽聞後,說自己與落葵一個屋子,就讓她去照看幾日,崔氏也就同意了,青黛對此卻是非常感激,沒有想到豆蔻平日與落葵關系也隻一般,關鍵時刻卻是十分熱心腸。
“我知道了。”豆蔻道,她指了指手裡的藥碗,“我估計這退熱藥一喝,她發一身汗後,鐵定就好了。”
等青黛離去,豆蔻關上門後,又順勢把門栓插上,以防再有人突然進來。
她端着還冒着熱氣的藥碗,來到炕邊,隻聽落葵胡話越來越清晰,“爸爸媽媽,我想回家……我害怕,我殺人了,殺人了……”
豆蔻呼吸一促,心快跳到喉口,她趕緊放下藥碗,上前捂住落葵的嘴巴,面色駭人,聲色俱厲道:“快住嘴,你是想害死我們兩人嘛!”
落葵被她捂着口鼻,十分難受,慢慢清醒,睜開眼睛看見豆蔻的一瞬,驚恐的掙紮起來,豆蔻見狀,連忙松開手,落葵直躲到炕邊的一角,看着她瑟瑟發抖。
豆蔻氣惱,壓低聲音道:“你怕什麼,以為我要殺你滅口嗎?”
她也不管落葵反應,轉身端起那碗藥遞過去,“既然醒了,就趕緊把藥喝了吧,這是大夫開的退熱藥,裡面還放了安魂藥材,府裡好幾個和你一樣吓得發了熱的奴婢,藥方都是一樣的。”
落葵擁着被子,頭發散亂,臉上全是驚疑之色,她拼命搖頭,一副你不要過來的模樣。
豆蔻氣笑,“你怕我?莫非以為我在藥裡給你下了毒?呵呵,如果我真有辦法拿到毒藥,我也早喂給姓裴的喝了,哪裡能輪到他多活這幾年!”
……
雙獅戲球、雄鷹展翅,玲珑寶塔,各式各樣的冰雕在燈火的映照下更加晶瑩剔透,美輪美奂。
落葵跟着安哥出來看冰燈會,跟安哥一般,看得眼睛瞪得溜圓,路都走不動了,她驚歎于這時代冰雕大師的精湛技藝,這如果放到她來的那個時代,也是會引來無數人參觀的,簡直堪稱藝術品。
相比起來,她原先堆的那個雪獅子,真叫簡陋寒酸。
陸二少爺還命人給安哥送來一隻小小的玉兔冰燈,安哥兒高興的提着,同來府上作客的小公子們滿場跑,白芷和乳母追趕不及,幸有落葵一直緊綴在他身後,護着他不出意外。
玩了大半時辰,安哥兒也有些疲了,白芷趁機将他勸了回去,落葵看着一晚上有些魂不守舍的豆蔻,問她怎麼了,豆蔻說可能是被冰燈晃了眼。
把安哥兒送回房後,落葵與豆蔻也回到自己的屋裡,她們在安哥這邊的院子也是兩人同屋。
兩人回來後也無甚事了,落葵正解着發鬓,隻聽豆蔻說,少夫人幫着太太在正院那邊招待女賓,可能還會吃點酒,她去看看,有沒有能用得上她的地方。
落葵直覺着同事真是愛崗敬業有上進心,她沒說自己跟着去,她不想和太太多接觸,以免又招了她的眼,而且她現在也累了,照顧安哥的工作已經完成,不想再加班。
豆蔻走後,落葵去廚房要了熱水洗了頭臉,又泡了一會兒腳,出去倒水時,聽到梁氏院裡的兩個小丫鬟說,“剛聽從宴客廳服侍回來的人說,裴二爺喝了酒,又開始動手動腳了,摸了上前添酒的雁兒一把,雁兒出來後直掉淚,媽媽叫我們去前廳送賓客,我倆可千萬要在一塊兒,萬一落單碰到裴二爺,可就糟了!”
望着兩個小丫鬟離去的背景,落葵突然心生不妙,豆蔻可是一個人去了前廳,萬一來回路上倒了黴,被裴二爺碰上,那就麻煩了!
想到這,她拎着木盆趕緊回了屋,重新套上外衣出門找人。
豆蔻一路行去,都注意避着人,她躲躲閃閃來到客院,果見裴舅爺被小厮扶着,踉跄的進了客房。
每次有宴請,裴舅爺吃了酒後,都會留宿在客院,雖則不止一個丫鬟為此遭了災,陸府主人也沒有廢了這個規矩,依舊讓他留宿。
她藏在遠處,見一個丫鬟端着解酒湯過來,躊躇不敢上前,隻敲了敲房門,叫了聲,“裴二爺,茶水給你放外頭了。”說完放下托盤,轉身就跑了。
豆蔻見四下無人,剛才送裴二爺過來的小厮,已經離開回了前廳送客,而這處客院的丫鬟仆婦,知道裴二爺今晚留這邊,都躲在屋子裡不敢出來。
她深吸口氣,朝那間客房走去,端起放在地上的托盤,輕輕敲了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