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裴二爺死前可怖的一幕,一直盤旋在落葵眼前,後來她又親眼見着許多無辜之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哀嚎連連,作為兇手,她卻躲在暗處,完全沒有站出來的勇氣,連累他人丢了性命。
恐懼、負罪感和對這個世界的痛恨,讓她備受折磨,一下子就病倒了。
此時看着豆蔻,想到那晚她的眼神,落葵還是有些心驚,她并不同情裴二爺,也并不後悔把他踢下湖,但是她還是會恐懼和痛苦,甚至于對這個同伴,也産生了畏懼和抵觸。
剛才豆蔻遞來藥碗時,她确實想到了豆蔻可能會殺人滅口,順手把自己給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卻是控制不住。
落葵最終接過藥碗,咕噜噜一口氣喝下,現在她倒希望豆蔻真的放了毒藥,她喝下去後,或許可以重新回到從前正常的世界,她再也不詛咒996了,淚目——
豆蔻見她義無反顧喝藥的架勢,唇角輕揚,看見落葵喝了藥,現在神智尚算清醒,就打算和她細細複盤一番。
之前她們匆忙對了一下口供,就被找去問話,趁現在有機會,她們必須察缺補漏,以免露出破綻,被抓到把柄。
她計劃殺死裴二爺,是抱着有去無回的決心,現在既然手刃仇人,她能活下來,為何不好好活着,她憑甚麼要為那個老狗抵命!
“有小丫鬟、婆子和小厮,好些人,都被活活打死了,我們間接害死了他們!”落葵喝了藥後,痛苦的同豆蔻說道。
豆蔻沉着臉道:“下令打死他們的人,是太夫人、太太,執行的是大管事,罪魁禍首是裴老狗,他們有冤有仇,自去找這些人算帳,與我們何幹,我們是替天行道,何錯之有!”
“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好好活着。”豆蔻道,“我來問你,那天你怎麼知道我去了舊園,你是如何尋去的?你一路過來,有沒有被人發現?”
落葵看着豆蔻嬌俏中帶着稚嫩的臉龐,翻過年,她方才十七虛歲,自己整整比她大了十年,為何兩人歲數像是反過來一般,在自己那個時代,這個年紀才是一名高中生,但觀她經曆這種事後,卻依舊沉着冷靜,不受影響,這心理素質着實比自己強了百倍,自己這個成年人,遠遠不如。
經她提醒,落葵開始回憶那晚情景。
她從院子出來,先去了宴客的前廳,一路上丫鬟仆役接踵而過,忙活着自己的差使,倒也沒有誰留意起她來。
她想找個聽風院的下人打聽一下,豆蔻是不是陪在少夫人身側,想托人給她捎個話,說自己在外面等着她一塊回。
在外等了一會兒,都不見熟悉的人,後來聽一名仆婦跟同伴說,“咱們府裡的少夫人身子骨真是弱,來了一會兒,就犯了頭疼,早早回了院子,太太這邊根本指望不上聽風院能幫把手,幸有二小姐一旁幫忙招待女客。”
落葵想着少夫人提前回去了,豆蔻應該沒見着人,這時可能已經回到偏院屋裡了,她也轉身離去。
回到屋裡,仍舊空無一人,不知為何,她隐隐有不安之感,沒有心存僥幸等人自行回來,再次出門尋人。
走在半路,她正想找個過往的仆婦打聽,突然腳下竄過一團雪白的身影,沖着她“汪汪”叫了兩聲。
落葵轉頭見四下無人,便彎腰将小獅犬抱起,她從前就喜歡小狗,自己沒時間養,經常去閨蜜那裡撸金毛,上次見了這雪球就十分喜歡,礙于是二小姐愛寵,哪裡敢上前抱它,現下遇到,趁着天黑風高,無人看見,正好抓起來揉一揉它雪白松膨的長毛,嘿嘿。
“小可愛,你是叫雪球嗎?你是不是又偷溜出來玩啦?”她把獅子犬舉到身前,望着它黑溜溜的圓眼珠,還有不停抽動的小鼻頭,笑着問。
“汪汪。”雪球回應了她一聲。
撸了一會兒雪球,就在她打算放下小狗,繼續去找人時,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她從袖兜裡抽出一條巾帕來。
這是豆蔻的帕子,晚上她追着安哥跑,有一個來府上做客的小公子嘻鬧,朝安哥扔了一團雪過來,她伸手擋了下,雪團破開,有一半濺到她臉上。
豆蔻趕到後,先檢查了安哥兒身上無恙,又把自己身上的帕子遞給她,讓她擦一下臉上的雪水。
她接過輕拭了一下,就塞到袖裡,說洗幹淨再還回去。
這條帕子上,應該殘留着豆蔻的氣味,而狗天生嗅覺靈敏,說不準能夠通過帕子找到人。
她出于好奇和嘗試,把帕子遞到雪球鼻下,讓它仔細聞了聞,雪球聞過後,從她懷中跳下,邁開小短腿,四處嗅了一下,就往西面方向跑去。
落葵覺得有戲,連忙跟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