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懷胎八月之時,雖不時收到陸觀的家書,卻還是十分挂念,她想去寺裡燒香,祈求丈夫在外平安,自己這次生産順利,因為月份太大,不好出門,便派了白芷替自己去。
白芷這些時日有些意志消沉,地動之後,韓秀才擔心老家情況,不知道祖宅有沒有震塌,鄉人是否平安,再加上他還要趕今年秋闱,便與崔氏告辭了。
他離京之前,白芷去送他,兩人倒是說了許久的話,落葵遠遠望去,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隻見白芷用帕子揩着淚,不時點着頭。
後來落葵倒是問她了,白芷紅着臉道:“他秋闱之後,如萬幸榜上有名,便來京城準備春闱,若失意,也會回來府上,繼續一邊為安哥兒啟蒙,一邊苦學。”
“他隻說自己科舉之事,那有沒有談到你們将來?”落葵問。
白芷紅了臉,擰着帕子,聲若蚊蚋:“他說至少有舉人功名,方敢考慮親事,我說我敬佩他學識人品,并不在意他是不是舉人老爺,隻怕他看不起我是個丫鬟……他說他沒看不起我,他覺得我也很好……”
得,那還得他成了舉人老爺後,這不就是吊着一張大餅在白芷面前嗎,落葵知道她現在心中全是韓秀才,聽不進其他話,韓秀才這一走,誰知他還回不回來,落葵倒也不急着勸。
崔氏派白芷去寺裡燒香,也正中她下懷,她求菩薩保佑陸觀與崔氏平安外,還另外買了香燭,求菩薩保佑韓秀才這一路順利回鄉,保佑他秋闱榜上有名,為此她還捐了兩個月的月錢。
她在寺院時,遇到一個帶着女兒出來燒香的将軍老爺,那位官家小姐身上掉了東西下來,她連忙喊住他們,提醒他們東西掉了。
那位武官打扮的老爺在她臉上打量一會兒,看得她有些不适,那位老爺還問起她姓名來曆,她覺得此人十分唐突,笑着敷衍過去,便轉身離去。
這個小插曲,她并沒有放在心中,誰知幾日後,太太梁氏讓人來請崔氏到前廳一見,竟然是有人上門,鄭重下聘,想要納她為貴妾。
白芷在聽風院聽到這個消息,吓得坐立不安,她不知到底是何人看上她,她心裡隻有韓秀才,怎會去與他人做妾。
崔氏回來後,面色也不好看,她告訴白芷,來人是禁衛軍指揮使餘大人,說前幾日與她在白馬寺外有一面之緣,覺得她蕙質蘭心,溫柔大方,故上門求為貴妾。
“少夫人,奴婢不想與他作妾,求您萬萬不要答應這位餘大人,不要送奴婢走。”白芷聞言,立刻跪下求道。
她想起,這位餘大人應是當日那名帶着女兒和家奴出來燒香的武官,她不過提醒他們掉了東西,怎麼就被他看上。
崔氏扶着肚子,安慰她道,“你莫着急,我并沒有答應下來。太太也沒有答應。”
原來這位指揮使大人,便是幾月前,來府上向陸二小姐提親之人,當時他還是一名四品的指揮佥事,短短數月,跨了兩級,竟被提拔為禁衛軍指揮使了。
隻能說,他抱對大腿,他當初投靠壽甯伯府,現在儲君已定,再加上老大和老三一貶一死,經過一輪洗牌,便有位置空出來,才有他的破格提拔。
一個手握實權的朝堂新貴上門,求一個丫鬟,梁氏怎麼會不答應,隻不過這個人不久前剛和自己女兒提親,被拒了,現在又來求一個丫鬟做貴妾,梁氏卻是如何也不會同意。
她甚至覺得,這位餘大人,就是故意來打陸府的臉。
正是因為之前被拒婚,現在高升後,才故意弄這麼一出來惡心人。
白芷聽崔氏說完,這才放下心來。她現在也沒有其他想法,崔氏臨産在即,她就一心想好好服侍少夫人把孩子生下來。
這邊梁氏送走餘大人遣來的媒人後,不顧隐隐作痛的太陽穴,先去了陸二小姐處,把女兒好好教訓了一頓,讓她不要再消沉下去,要重新振作精神,多打扮打扮,出去參加宴會,讓那些太太夫人們見見,今年下半年,務必物色到一個合适人家。
本來梁氏還因上次事情影響,想過段時間再為女兒物色婚事,現下餘大人這事一刺激,她便恨不得馬上找個佳婿,把女兒嫁了過去,再不受這等窩囊氣。
她甚至又讓陸勉請崔慎多來家裡吃飯,讓陸勉十分驚奇,他娘态度變化太快,他有點跟不上。
原先他娘很喜歡崔慎,天天打聽他的事,後來崔慎在院裡舞刀弄槍,他娘覺得崔慎不甚穩重,又影響他讀書,便看他有些不順眼。崔慎過年搬出去後,他娘這會兒又覺得他好,這就叫遠香近臭嗎?
他哪知梁氏心思,她不過尋摸一番後,發現京城這些子弟,有出息的已經早早定親,那些個親事還沒着落的,都是像謝琅這般的名氣不好的浪蕩子弟,相比起來,崔慎至少還算知根知底,算是矮個裡面拔高個吧。
崔氏的預産期在五月中旬左右,臨盆前半個月,肚子太大,她已是吃不好,睡不香了。
她說這次不知道是不是懷了一個淘皮小子,覺得比懷安哥兒那會兒,可難受多了。
吳媽媽每日都十分緊張,早早請了穩婆來府裡守着,就等崔氏瓜熟蒂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