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栾序大眼睛看着自己,謝遠以為這小孩兒是在擔憂路費,趕忙補充道:“放心,路費我全包,小神醫隻管治病便是。”
栾序雖第一時間應下了這份差事,但還是再一次囑咐了:“現下鄭夫人正在關鍵時刻,情緒上會多有焦慮,還需大人好生關懷安撫。”
“是,有勞小神醫費心 ,便由我送小神醫出去罷?”謝遠隻是淡淡應了聲,便将栾序引出門。
屋外春天的腳步越來越近,庭院内連排的貼梗海棠争奇鬥豔開出绯色的風景,側方精緻的池塘裡緊挨着荷葉也不甘示弱生氣勃勃。
栾序看着院内的荷花池道:“等荷花開了,鄭夫人便能輕松了。”
他的意思是鄭夫人的預産期在夏季。
但顯然,謝遠并沒有明白栾序的意思,隻是也看向荷花池又下意識轉向已然開花的貼梗海棠神情有幾分恍惚:“嗯,她确實很喜歡這些花,若是見着也能輕松些。”
雖然動作細微,但栾序還是察覺到了。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恍然察覺前世關于謝遠感情生活的傳聞怕是有不實之處。
他不免又将視線轉向鄭夫人的屋子,隻覺那不是屋子而是一張深淵巨口,頃刻間便将鄭夫人拆吃入腹。
可謝遠本人卻依舊面色如常,甚至于他或許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
今日恰逢趕集,眼前街景熙攘,人們行色匆匆來往絡繹不絕。
“小序……”
若倉鼠覓食般低低的呼喚讓栾序将視線從窗外收回看向發出動靜的陳盼兒。
陳盼兒昨日吃了藥後便能簡單開口說話了,在縣令府又托綠绮安排人替陳盼兒從頭到腳洗漱了一番換上了新衣裳。
如今的陳盼兒除了行動略有呆傻外,至少外表看着隻是個正常的、不過雙十年華的姑娘。
“娘,怎麼了?”栾序低聲應着。
聽到回應,陳盼兒瑟縮的眼睛倏然亮起,像是要印證自己終于恢複正常了,她不厭其煩地呼喚着兒子的名字。
“小序…?”
“我在。”
“小序?”
“我在。”
栾序不厭其煩地回應着陳盼兒。陳盼兒也從一開始無措的猶豫,到現下自若的坦然,連蜷縮着的手腳都放松了許多。
因着藥力的作用,不一會兒,陳盼兒便窩在馬車的一角睡着了。
栾序上前替她披上毯子,恰好有風吹起了車簾的一角,江河縣城的城門在他的視線中緩緩遠去。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進入城門前的馬車上。
栾序忙喚駕車師傅停了車。
他隻是靜靜地注視着那輛突兀的馬車。
隻見車簾掀開,身着錦衣玉服的小公子被仆人簇擁着下了馬車,懵懂地看着陌生江河縣的城門卻沒有前進。
可以注意到這位小公子雙手緊扣,小臉顯得十分擔憂的模樣。
就在栾序以為那小公子要擡腳走進去的時候,那小公子卻抿了抿唇複又踩着腳凳回到馬車上。
不一會兒,馬車便朝原路返回。
栾序目送着馬車的遠離,垂眸看着已然熟睡的陳盼兒。
不曾想,原來大哥這麼早便知道自己是調換的。
甚至還來看過自己的親生母親,隻不過最終沒選擇來見。
那麼——
這件事,陳盼兒是否知情呢?
栾序黑沉的眼眸如海面下迅速凝聚的漩渦,分辨不出任何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