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十年,他總算找到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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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賈敏自有身孕後反應一向很強烈,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午間本想睡個囫囵覺,可剛躺下沒一會便又被反酸刺激醒來。
忙喚丫鬟拿痰盂,直将早上吃的藥膳食盡數吐了個幹幹淨淨。
直到吐出膽汁才能好,随後整個人面色慘白癱在引枕上動彈不得。
似乎是察覺到娘親的不舒服,自有喜以來腹中的娃娃向來乖巧安靜不怎麼鬧。
也正是因如此,賈敏對這個孩子更是愧疚萬分,她氣自己的身子沒能給孩子更好的養分,才讓這個孩子這般安靜。
想着想着她便又哭了,委屈愧疚齊上心頭。
可轉眼又看到圍着的幾個丫頭皆在默默擦淚,她也不想讓她們擔心,正想寬慰她們幾句時便有婆子送來拜帖,說是鄭夫人送來的。
賈敏忙讓人将信拿來,隻一眼,心便柔軟得不像話。
雖她與鄭如玉的友誼是通過丈夫林如海才得以相交,但彼此之間一見如故又同在江南,聯系倒是比在金陵的好友更為密切。
尤其是當得知她舉薦的神醫随信而來時,更是感動地一塌糊塗。
畢竟賈敏也知鄭如玉在孕期亦是痛苦萬分該是離不開神醫的,可沒想到她能割愛,便連忙讓雨竹去二門迎人。
雨竹也不負所托,未幾便将那神醫引來。
隻是賈敏怎麼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才五歲的奶娃娃。
奶娃娃粉雕玉琢地走過來,一闆一眼地在她手腕上鋪上帕子,而後煞有其事的閉眼診脈。
她恍惚地看着那小小嫩嫩的手還沒自己的手掌大,就像是軟綿綿的白團子,不免好笑。
嘴角也彎了彎,看向小神醫,目光裡皆是欣賞。
可小神醫卻明顯沒她這般好心情,賈敏就這麼看着他那小巧的眉毛成“川”字皺起,原本白裡透紅的小臉瞬間緊巴巴地看向自己。
随後,又轉頭看了看屋内的的各色家具,最後漂亮的眼睛定格在比他還高桌子上。
雖着急,但刻進骨子裡的禮儀還是讓小小的身形格外穩重,隻見他爬上凳子掀開茶具,表情瞬間凝重。
賈敏注視着小娃娃的一舉一動,隻覺得可愛極了,若是她腹中的孩子也是這麼一個健康的孩子該有多好。
“賈夫人自有喜以來一直喝茶?”
連聲音都是脆生生的仿佛新出的幼芽。
“是,我們夫人向來喝不慣白水,唯有茶能入口。”
“不過小神醫怎知我們夫人姓賈?好神奇,這邊人都是喚夫人林姓倒是很少提及本名了。”
賈敏被如此提及,倒是分外恍惚。
“問過鄭夫人的。”
栾序看着茶壺裡的茶便明白了原委,義母的情況并不算糟糕,多半是飲茶過量導緻的。
雖說孕期可以适量喝茶,但隻能飲少類淡茶,這一壺雖看着顔色淡但是茶葉乃是雨前龍井,是為濃茶。
難怪義母總是失眠,因休息不好所帶來的連鎖反應以至于如今身子每況日下。
“一日不過幾杯,這也不行嗎?小神醫?”雨竹慌忙向主子求情:“這還是我們夫人寫信給娘家特意問過的。”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床榻上的賈敏自是感覺到了不對,但她确實多次寫信問過娘了,而且娘也将自己的生育經驗甚至把從小就跟着自己的嬷嬷也一并送了過來。
現下那嬷嬷還在小廚房為自己煎藥。
賈敏又見小神醫不說話,嚴肅地仿佛凝結的雨團子,心中忐忑不已。
最怕醫者看着自己不說話。
好在,這種狀況沒有持續多久,小團子神醫便請來紙筆,一筆一劃寫下了安胎藥。
接着,又請人去熬藥,這才又回到她的榻前,跟個小老頭似的細細叮囑起來。
說她如今尚在孕中不宜針灸便隻能辛苦她承受身體上的疼痛。
那茶可否停一段時辰?現下她的狀态不宜再飲茶。
他并沒有叮囑太多,因為剩下的事要交給丫鬟們去盯着。
賈敏看着小神醫的動作這才松了口氣,一一應了下來,慈愛地撫摸着腹中的骨肉。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神中有幾分失魂落魄,輕聲問了句:“是不是不能喝茶?”
栾序一下便明白義母這是在懷疑自己的親生母親,如實說道:“可以,但是隻能喝淡茶且盡量少飲。”
“那就好。”
孕期的母親情緒起伏格外明顯,時常容易懷疑一切又相信一切,故需要陪伴的人時時刻刻能給她安全感。
肉眼可見,賈敏的神色因這句話迅速好轉了起來。
因為心情好轉,賈敏的話不免便多了起來忙問道:“你來時,鄭姐姐如今可還好?”
栾序想着鄭夫人現下的處境 ,隻是學着孩子特有的驕傲:“本神醫出馬,沒有不好二字。”
果然,小孩子特有的童言童語一下子便讓賈敏樂不可支,連屋内的氣氛都活躍了不少。
栾序看着一旁的丫鬟們,看來還得叮囑她們要多尋些趣事給義母聽,不然悶在屋裡都要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