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楊明珠坐在書案前,查看府裡的賬簿。
隻是她的心思并未放在這些賬簿上,眼前那一頁許久都未曾翻頁。
楊明珠被燒死後,她的魂魄曾在空中漂浮了一段時間。那時,她看到一個侍女匆匆離開祠堂,形迹可疑。她懷疑那個侍女便是放火燒祠堂之人,這幾日一直在暗中查探侍女的行蹤。
隻是不知為何,她趁着管家見過了侯府裡的每一個侍從,卻從未見到那一張臉。
楊明珠若有所思,長信侯府這幾年每況愈下,她剛進門時,吳氏甚至賣了幾家鋪子,府裡的侍從也是在盡量精簡,畢竟府上入不敷出,能省一點便是一點。
這樣的情況下,應當不會再重新招買侍女入府。
按理說,上一世被關進祠堂前,府上的侍從她每一個都見過,可那個侍女卻是個生面孔,應當是在她被關起來後才進府的,若是如此,按照上一世的時間線,也許那個侍女此時還未曾入府。
眼前迷霧重重,楊明珠合上賬簿,擡手揉了揉眉心。
晴山适時進來,她端來清涼解暑的紫蘇飲:“郡主,歇一會兒吧。”
盛紫蘇飲的湯盅外還放了一層冰塊,此刻還散發着一股冷氣。
楊明珠嘗了一口,紫蘇的香氣沁人心脾,冰爽可口,連日來壓在心口的郁氣似乎也消解了不少。
“派去跟着世子的人有消息了嗎?”楊明珠問道。
楊明珠嫁進侯府後,從吳氏手上接過了管家之權,她自認處事公正,并未得罪過任何人,若是長信侯府有人想她死,那便隻有一心想娶楊芷柔進門卻被她反對的蕭漸鴻。
楊明珠出嫁時,帶了不少陪嫁,其中就有幾個會武功的護衛。以前她覺得自己身為昭華郡主,又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在侯府無人敢對她下手,便随意将幾人放在前院。如今看來,這長信侯府并不安全。
那些護衛都是國公府出身,跟着楊明珠來到侯府,不管他們願不願意,今後的身家性命和富貴榮華都要倚仗楊明珠,對楊明珠自然忠心不二。
楊明珠将幾人叫回内院,挑了一個手腳伶俐的護衛扮作侍從去了雁聲堂,又選了一個暗中監視蕭漸鴻的動向,其餘四個便留在清風院,負責她的安全。
“楊忠說世子一直在雁聲堂沒出門。”
楊忠便是楊明珠派去暗中監視蕭漸鴻的護衛。
“嗯,先繼續盯着他。”楊明珠吩咐道。
正說着,梅香抱着幾支荷花進門。
“郡主,三小姐在花園裡摘蓮蓬,看到奴婢後摘了好些荷花,讓奴婢給您帶回來看看。”梅香抱着荷花走近楊明珠,一股幽香襲來。
“您看,這荷花怎麼處理?”
“既然是三小姐送的,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你挑個花瓶放進去吧。”
也許是楊明珠靈堂前遞的那方手帕,也許是楊明珠幫蕭漸淑解圍,現在蕭漸淑再也不會找楊明珠的麻煩,反而時不時地送些小玩意兒給她。
即使先前因為相看的事二人有過摩擦,可蕭漸淑的主動親近讓楊明珠不好意思拒絕。
她還未被接回國公府時,在鄉下也有過玩伴,可那些可憐的女孩剛及笄便被父母嫁人,跟她斷了聯系。
後來她被認回國公府,那些貴女因為她在鄉野間的經曆對她避之不及,再加上楊芷柔别有用心的引導,連帶着國公府裡的幾個妹妹也不喜歡她。
蕭漸淑是第一個會給她送禮物的人,即使隻是随手摘的荷花,她也不舍得浪費這番心意。
“梅香,”楊明珠突然開口道:“我記得,我的陪嫁裡有一副紅珊瑚頭面。”
“是的郡主,您說那紅珊瑚顔色太豔,讓奴婢收起來了。”梅香把最後一支荷花插入粉瓷瓶中,擡起頭道:“要給您拿出來嗎?”
“先放着吧。”楊明珠陷入沉思,如今還在喪期,侯府的女眷不宜穿紅戴綠,那紅珊瑚頭面有些不太适合送給蕭漸淑。
“我的陪嫁裡是不是還有一塊碧水色的蜀錦?明日你找出來親自送到三小姐院裡。”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既然蕭漸淑主動與她親近示好,那她也會以真心換真心。
“梅香,”楊明珠揉了揉眉心道:“你方才說三小姐在花園裡摘蓮蓬?”
“是呀郡主,”梅香還在調整荷花的姿态,聞聲擡起頭回話:“許是因為這幾日天氣太過炎熱,池塘裡好些荷葉都枯萎了,平日裡藏在荷葉下的蓮蓬露出來,讓三小姐看見了。”
楊明珠想了想,決定去花園看看。種荷花的池塘不算大,但若是想摘這麼多支品相較好的荷花,恐怕也得花些功夫。
她又看了一眼瓶中的荷花,心頭湧入一股暖流。
“走吧,”楊明珠站起身來:“我們也去花園轉轉。”
清風院離花園還有一些距離,待楊明珠帶着晴山和梅香走到花園的時候,已經看不到蕭漸淑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