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裴松月猛然從夢中驚醒，夢裡，她輕聲喚他“表哥”，但他卻牢牢鉗住她的皓腕，親吻那道肉色的傷疤。

他起身下了床，推開窗扉，早秋的夜風帶着寒氣撲面而來，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熱。

竹林簌簌。一片竹葉打着旋随風飄進屋内，他一伸手，竹葉便落在他的手心。

距離春湘樓設宴已經過去幾日，那一日，原本以為是一場客盡主歡的飯局，哪怕他當着楊明珠的面被辣得涕泗橫流，他也不覺得丢臉，更何況，席上還有他的下屬、妹妹。

他隻是在心裡慶幸，他終于嘗到了她愛吃的食物。

原本用罷午膳他想親自送楊明珠回去，但楊明珠卻說他和杜承元還要回大理寺，便拒絕了。

幾人在酒樓門口分别。

不曾想，他和杜承元剛走出幾步，楊明珠那邊就遇上麻煩。

楊明澈來了。

楊明澈是楊明珠的弟弟，比她小兩歲。兩人年齡相仿，總是被嬷嬷放在一起帶。楊明珠走丢的時候，他才3歲，記不得事。

楊芷柔進府後，他已經開始記事了。因此，他記得楊芷柔分給他好吃的糕點，替他抄寫課業，替他向長公主求情。他喊楊芷柔姐姐，是真的把她當做親姐。

楊明珠回府後，他幾度為了楊芷柔去找楊明珠的麻煩。

楊明珠原本帶着兩個妹妹，準備一路逛街一路消食。

不曾想，剛和裴松月分别，就碰到了楊明澈。

他穿着一身常服，身邊還有幾個同齡人，想來是他國子監的同門。

今日并非國子監的休沐日，楊明珠對于楊明澈為何會出現在街頭并不感興趣。楊明澈心裡不認她這個姐姐，她自然也不會眼巴巴地湊上去。她能想到最合适的相處方式，便是互相裝作沒看見。

可對方似乎并不這麼想。

楊明澈不知道對那幾個同門說了什麼，那幾人便離開了。而他則是幾步走到楊明珠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想做什麼？”楊明珠先發制人，她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我......”楊明澈一身反骨，他沒想到許久不見的親姐對他的态度這般冷淡，楊明珠的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嫌棄。他一下子來了氣，擡高了聲音：“你說我做什麼！”

若是說楊明珠的态度是冷淡，那楊明澈的态度算得上惡劣。

楊明珠覺得好笑，自她出嫁以後，前後已經一年有餘，這期間兩人并無接觸，也無交流，她怎會知道楊明澈想做什麼，更不知他為何這麼生氣。

裴松雪見對面的男子氣焰如此嚣張，敏銳地察覺出一絲不對，她悄悄地捏了捏蕭漸淑的手心，而後後退幾步，轉身循着裴松月離開的方向跑去。

楊明珠還未出嫁時，對國公府的人還抱有一絲希望。父母、兄長、幼弟，這些是她血濃于水的親人，也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親情。

她試圖讨好他們，楊明澈喜歡箭術，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弓箭，她便費心費力，用自己偷偷攢下來的私房錢給他買想要的弓箭，可他轉身把弓箭送給了楊芷柔。

楊明澈喜歡打馬球，她便在他同别人組隊比賽的時候為他加油，可他卻冷着臉把她趕出球場。

重活一世，楊明珠總算看清了一切。真正喜歡她的人，用不着她去費心讨好，譬如大伯母和長兄。

楊明珠看了一眼楊明澈，眼神裡滿是掩蓋不住的嘲弄和厭惡。

“我們走吧。”楊明珠對蕭漸淑道。

“站住！”楊明澈的心髒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他沒想到，以前總是笑意盈盈捧着他的楊明珠居然會用那種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們并不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而是隔着血海深仇的敵人。

見楊明珠并未搭理他，楊明澈幾步繞到楊明珠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了她。

楊明珠皺着眉頭，目光裡帶着疑問。

“喂，你為什麼不跟蕭漸鴻和離？”楊明澈刻意壓低了聲音。

“我為什麼要和離？”楊明珠想也沒想反問道。她的臉上爬上一絲煩躁，心底卻十分無語：楊芷柔到底有多喜歡蕭漸鴻？找了這麼多人來當她的說客勸她和離？

若不是因為留在侯府還有事要做，楊明珠真想現在就和蕭漸鴻和離，她倒想看看，楊芷柔拼命要嫁給蕭漸鴻，到底是為了什麼。

跟着裴松雪一道折回的裴松月正好聽到這一句。熟悉的酸脹感瞬間湧上心頭，他的腳步頓了一刹，幾乎要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