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珠并未跟李玄錦一同去興德宮。
她雖然未曾參與過儲君之争,但也清楚,即使儲君之位早早便定下,但若是這些皇子們不肯善罷甘休,即使太子繼位,皇位依舊坐不穩。
三皇子母子便是抱着這樣的想法,一直在暗中籠絡朝中大臣。
這些事既然能傳到楊明珠的耳朵裡,也能傳到承德帝的耳朵裡,但不知為何,承德帝對此并未采取任何措施,反倒時不時就給三皇子指派一些差事。
有傳言說承德帝對李玄宸這位太子并不滿意,有意鍛煉其他幾位皇子,意圖取而代之。
聽聞六皇子的母妃鄭賢妃人淡如菊,即使六皇子已經成年許久,她也不曾讓六皇子參與政事,擺明了無意皇位。
楊明珠知道,鄭賢妃的母家并非勳貴之家,想必他們早早地擺出自己的态度,也是想在儲君之争中明哲保身。
隻是不知為何,六皇子突然與她走近。她還在思考要如何拒絕時,玉姑姑帶着剛出鍋的桂花糕回來了。
“郡主,玉姑姑說這桂花糕剛出鍋,放外頭冷的快。”晴山盡職盡責地傳達玉姑姑的意思。
楊明珠點點頭道:“那就先回去吧。”
“抱歉,六皇子。”楊明珠微微欠身道:“明珠如今身子不便,恐怕會驚擾了賢妃娘娘,還望六皇子海涵。”
“待明珠身子痊愈後,定當擇日拜訪。”這話幾乎是拒絕了,就連太醫都不知道楊明珠的眼睛什麼時候能好,哪有機會再去拜訪。
“無妨,郡主身子要緊。”李玄錦含笑,面上一片和善,絲毫沒有被拒絕後的不虞。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禦花園後,李玄錦才卸下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恢複面無表情。
許是因為享受天下人供養,皇室之人的長相偏圓潤。即使是最在意外貌的淑貴妃,她的臉上也帶着一絲消不去的圓潤。柔和的線條讓他們顯得平易近人。
擁有鋒利下颌線的李玄錦卻如同異類一般。他長相鋒利,狹長的眉眼顯得他整個人都多了幾分算計。抿唇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就像在生氣。
從幼時起,鄭賢妃便囑咐他,要常笑,要把笑容挂在臉上。
李玄錦問母妃為什麼,鄭賢妃隻是摸了摸他的臉,隻有表現的毫無攻擊性,才能在這個吃人的後宮裡立足。
那時的李玄錦年幼,能不能順利長大還不一定。
可如今,他早已成年,功課比太子還要厲害,這樣的他,為何還要收斂自己?
興德宮。
李玄錦立于鄭賢妃的寝宮内,神色凝重。
鄭賢妃手邊的小幾上,放着一盤已經涼透的桂花糕。
窗外,太陽不知何時被雲層阻擋,天色暗了下來。院子裡的宮女張羅着收拾廊下曬着的花瓣。
偌大的寝宮裡,隻有母子二人。
李玄錦的聲音在寂靜的寝宮内回蕩:“母妃,兒臣決心娶昭華郡主為妻,以此獲得榮昌長公主的支持。”
鄭賢妃眸光輕顫,似是對李玄錦突如其來的計劃感到驚詫。她望着手邊的桂花糕,目光落在李玄錦稚氣未散的臉龐上,聲音低沉:“玄錦,此乃大事,你可是想清楚了?”
李玄錦看着自己腳下的靴子,這是用一整塊上好的鹿皮制成的,穿在腳上既輕便又保暖。靴頭上還鑲嵌着碩大的藍寶石,看起來極為華貴。
這樣價值連城的靴子,自然不是囊箧蕭條的興德宮能出現的東西——是前幾日去福陽宮時淑貴妃給的。
靴子看起來精美華貴,卻并不合腳。四皇子李玄鳴比他瘦,腳也比他小。
李玄錦穿着不合腳的靴子,卻舍不得脫掉,甯肯忍受腳趾被擠壓得痛苦。
無他,這是他所擁有的最好的一雙靴子。他既然想娶楊明珠,定然不能讓楊明珠看出他的窘迫,更不能讓她身後的長公主看不起。
“母妃,”李玄錦的眼中閃過一絲堅決,他的聲音堅定有力,目光灼灼地看向鄭賢妃:“當今太子仁慈而缺乏決斷,空有婦人之仁,四哥心狠手辣,淑貴妃嚣張跋扈,趙氏一族更是借着四皇子的名頭在外賣官鬻爵,殘害百姓。儲君之位落在他們二人誰的手中,百姓都将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兒臣願以智慧和仁義治理江山。”李玄錦胸有成竹道。
鄭賢妃聞言,并未開口,隻是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