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一個淩厲的巴掌便落在了楊芷柔的臉上。
那聲音太過清脆突兀,甚至壓過了煙花升空的聲音,也壓過了歡聲笑語。
衆人突然安靜下來,目光循着聲音看向了楊芷柔。
楊芷柔一手捂臉,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長公主。
隻見,長公主面沉如水,她怒視着楊芷柔,聲音冷冽:“楊芷柔,你好大的膽子!”
方才那一掌正是長公主打的,她沒想到向來乖巧懂事的楊芷柔,居然會取笑楊明珠。
一瞬間,楊芷柔在她心中的形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好像從未認識過眼前的少女,記憶中的楊芷柔天真爛漫,伶俐乖巧,會在她弄丢女兒的時候安慰她,說她的女兒是上天的恩賜,洪福齊天,定然會安然無事。會在她為女兒傷心時抱住她,說她願意代替姐姐侍奉她。
長公主說要帶她回家,楊芷柔卻拒絕了,說她要留在護國寺,為姐姐祈福,求上蒼保佑姐姐逢兇化吉,早日回家。
後來還是因為她生病了,藥石無醫,長公主才強硬地帶她回了國公府,替她找了太醫,病好後,她就要離開。
也是長公主苦苦祈求,她才肯留下。
為什麼一瞬之間,她心中那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會對着楊明珠說出“瞎子”二字。
她難道不知道,楊明珠的眼睛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嗎?
還是說,她一直都是佛口蛇心,隻是平日裡隐藏得好罷了。
現在這個口出惡言的楊芷柔,才是她的真面目。
“娘親?”楊芷柔被長公主一巴掌打蒙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着長公主,條件反射下,眼淚一下子充盈了眼眶。
她慣會在長公主面前惺惺作态,尤其楊明珠被接回國公府後,她為了博取長公主的寵愛,故意做局引楊明珠在衆人面前失态,而後她則以受害者的模樣替這個“鄉野長大沒教養的姐姐”求情。
許是做戲久了,她已經養成了習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流淚,仿佛她的眼淚無所不能。
隻是這一次,她失策了。
長公主看到她的眼淚,隻覺得煩躁。
她臉色沉了下來,怒視着楊芷柔,聲音克制而冷冽:“楊芷柔,謹言慎行!”
方才楊芷柔的話沒有幾人聽到,長公主不想重複,亦不想讓楊明珠再次受到傷害,隻是擡高了聲音,她的目光似寒劍,直直地望進楊芷柔的眼睛裡,向來慈愛的目光此刻卻隻剩威懾。
經曆過奪位之戰的長公主本就并非尋常婦人,隻不過平日裡面對的是家中的小輩,才收起了渾身的戾氣。如今楊芷柔竟然當面諷刺她的寶貝女兒,碰到了她的逆鱗,哪裡還有所顧忌。
楊芷柔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慌亂地收起捂臉的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母親,芷柔知錯了。”
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她是真的怕了,方才長公主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
衆人見此情況,知道長公主是真的動怒了,紛紛噤聲,目光含蓄地在楊芷柔和長公主之間打轉。
一時間,院内安靜地隻剩煙花升空的爆裂聲。
畢竟是楊明珠和離後回府過的第一個新年,長公主不想擴大事态,隻是收起情緒,淡淡道:“開春之後,你将嫁給王家公子,時間緊迫,你先回去繡嫁衣吧。”
“母親,求您收回成命,芷柔願意做牛做馬,隻求不要嫁人!”楊芷柔的身體微微顫抖,聲音也低了下來,目光含淚地望着長公主。
長公主卻一手牽着楊明珠,順勢解下手腕上一直帶着的紫玉髓镯子,套在楊明珠的手腕上,再也不看楊芷柔一眼。
一場沖突就此沉寂下來。衆人繼續擡頭看天空中絢爛的煙花,再無人分一絲視線到楊芷柔身上,仿佛她隻是個透明人。
楊芷柔的心涼了半截,先前長公主因着想讓她留在國公府,一直在争取讓王敬入贅,親事因此擱置了許久。今日長公主讓她繡嫁衣,還說開春嫁人,看來長公主是準備妥協了。
就在這時,楊明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楊芷柔的身旁,她的眼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姐姐,你可還記得我的要求?若你不想這秘密曝光,就乖乖地把你的如意郎君讓給我。”
楊明夢的聲音低沉卻充滿威脅,楊芷柔知道,若是梅香的事情曝光,定然會毀掉她的一切。
好在,楊明夢要的不過是一個男人。楊芷柔面上裝作絕望的模樣,心中卻是松了一口氣。
她看着身旁的楊明夢,即使是璀璨的煙花,也遮不住楊明夢眼角眉梢的算計。她忍不住冷哼一聲,既然你想要王家這門親事,那便拿去吧,别後悔就行。
離開之前,她又看了一眼長公主。雍容華貴的女人低頭看向身邊的女子,即使隔了這麼遠,也能看出她眼底的溫柔。
煙花的璀璨與國公府的繁榮在這一刻顯得如此遙遠。楊芷柔的心中一片冰冷,她在心中默念,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