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楊明珠空洞的雙眼,她才察覺到一絲不妥,連聲道歉:“嫂、郡主殿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哥他做錯了就是做錯了,還有那場大火,我猜是蕭漸洲做的,我不是為他們鳴冤——”
“我知道。”楊明珠捏了捏她的手心,她能感受到,蕭漸淑說話的時候手都在抖。如今蕭漸鴻雖然被承德帝赦免,暫時回了長信侯府,但祠堂縱火一事茲事體大,以承德帝謹慎多疑的性格,定然不會再重用蕭漸鴻。蕭漸淑今日一身戎裝出現在這裡,恐怕也是萬不得已。
這樣一個從前嬌養在後院的女子,突然之間要背負家族榮耀,上陣殺敵,她需要鼓勵和支持。
裴松雪也安慰道:“淑姐姐,你繼續說吧,郡主姐姐深明大義,不會責怪你的。”
蕭漸淑忍住即将奪眶的淚水,忍住哭腔道:“如今哥哥不得聖心,祖母說恐怕長信侯府的爵位保不住了。她不想讓蕭家毀在她的手上,我也不想,所以,我主動請纓,替兄從軍。”
“如果我能在戰場上立下軍功,說不定就能保住長信侯府的爵位。”蕭漸淑這話說得更心虛了,自古伴君如伴虎,誰也猜不準承德帝的心思。
如今承德帝隻是看在餘老太君的面子上允許她從軍,卻也并未許諾過什麼。
她不敢想,也不能想。
若是她立下戰功,承德帝因此赦免蕭家的罪,那自然最好,即使不恢複長信侯府的爵位也無妨,她的先輩可以掙軍功、掙爵位,她自然也可以。
“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那就不要懷疑自己。”楊明珠伸手将蕭漸淑攬入懷中,輕拍她的後背。
冰冷的甲胄貼在楊明珠的臉頰上,泛着寒氣,她卻并不在意,繼續鼓勵她:“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
“你自小與兄長一同習武,師承同一人,既然他能上陣殺敵,帶着軍功凱旋,你也可以。”
“隻是,戰場上刀劍無眼,你務必要保護好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自從有了替兄從軍的想法,蕭漸淑得到的都是一些消極的反饋。
吳氏拼命阻攔她,說哪有女子抛頭露面,像她這樣的女子就該趁着年輕,找一門好親事,趕緊嫁人生子。尤其長信侯府前路未蔔,趁着聖上還未下旨褫奪爵位,早點借着侯府的名頭嫁個高門大戶才是正事。
二房的鄭姨娘日日在她門前說些風涼話,即使已經分家,可鄭姨娘和蕭昌盛将分得的家産揮霍一空,轉頭又以家中長輩餘老太君尚在人世,不得分家的名義,繼續賴在他們大房這裡。
蕭昌盛這個二叔則是一味地落井下石,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她,一個姑娘家成不了事,讓她把機會留給蕭漸洲。
隻有餘老太君,她向來最害怕的祖母,得知她的想法後,親自帶着她去了宮裡,當她看到頭發花白的祖母跪在金銮殿上,為她求得一個機會時,隻覺得心中酸脹不堪,先前所有的誤解,都在這一跪中煙消雲散。
“......姐姐......”蕭漸淑伏在楊明珠的懷中,任由眼淚洶湧而出。
蕭漸淑有些慶幸,楊明珠此刻看不到她紅腫的眼睛。旁人的那些質疑始終壓得她喘不過氣,哭過一通後,她心中也算有了幾分松快。
裴松雪本就比她們二人都小,眼看着從前意氣風發日日同她玩笑的表姐,如今哭得不成人樣,她也有些心酸,眼眶紅紅的。
蕭漸淑仗着身高揉了揉她的發頂,而後撐起一個笑容,語氣故作輕快道:“郡主姐姐,聽說露姐姐和二叔母去投奔你了?”
楊明珠配合地點點頭,道:“我新得了幾間鋪子,苦于不會經營,特意把孫姨請回去。”
“阿露她......改了姓名。”楊明珠語氣有些猶豫,但這事瞞不住的,蕭家人早晚都會知道。
“孫露。”
“孫露......”蕭漸淑的聲音有些怅然,她低低地重複了兩聲這個名字,随了孫飛雁的姓氏,也舍棄了蕭家的排行,也算是與蕭家一刀兩斷。
“是個好名字。”蕭漸淑笑了一聲,道:“這事是二叔做得太過分,二叔母、不!孫姨早該跟他和離了。”
“但我也知道,孫姨她也是為了露姐姐才一直忍受二叔的刁難。原先我和祖母還擔心二叔的錢花光了,會繼續去找孫姨的麻煩,如今,既然她們去了姐姐那,我便放心了。”
“他去了——”
“晴山,我有些口渴了。”楊明珠知道晴山想說什麼,但被蕭昌盛找麻煩這事事關孫飛雁母女二人,既然蕭漸淑不知道此事,她也不好暴露她們的隐秘。
晴山自知失言,當即去了偏房。
“你就放心吧,”楊明珠拍了拍蕭漸淑的手,安撫道:“如今孫姨是我郡主府的老大,又幫忙經營鋪子田莊,做得有聲有色。”
“多虧了孫姨在,我才能坐享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