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凝霜趕緊坐回棋盤前，看着對面的“人”走了一步“炮”，便也趕緊出兵，與其對弈。

謝凝霜仿佛親臨戰場，看着雙方厮殺，搏鬥，心跳也快了起來。

戰況愈演愈烈，謝凝霜這邊還剩五萬兵力，而對面還剩炮和三萬兵力。

箭镞已經快要接近謝凝霜了，對面的“人”似乎是在偷笑，笑一個短命鬼要死在它手下。

謝凝霜打出了雨和牛，靠着奇襲勉強在箭镞紮到自己肩膀前赢得了勝利。

她卸了力一般癱坐在原地，看着牆壁緩緩後退，心裡把找她來的人罵了一百遍。

一刻鐘後，她撐着棋盤起身，往前方的門走去。

咳嗽聲愈來愈清晰，甚至還伴随着翻書聲，進入裡間，隐隐有燈火亮起，燭火燃燒的噼啪聲近在耳畔。

“來了？坐。”是一個中氣不太足的男音。

謝凝霜看看周圍，找了個布滿蛛網的矮凳坐下。

“咳咳，這裡簡陋，望多海涵。”男子繼續翻着書，似乎并沒有看她一眼，謝凝霜也沒作聲，端正的坐着，等。

她倒要看看，這家夥在搞什麼把戲！

謝凝霜隻看到他一雙手，這雙手雖然蒼白削瘦，但骨相極佳，溫潤如玉，沒有疤痕，應該是個美男。

她覺得他應該不是雜耍藝人。她猜測，這人應該在流冰宮辦事，看這架勢，地位不低，又這麼年輕，會不會是哪個落魄娘娘的子嗣？

過了些時候，那男子放下了書卷，揉了揉眉心，又咳嗽起來。

“謝公子，你先前制作的人偶精妙絕倫，栩栩如生，讓我想起了煉妃生前的樣子。”

謝凝霜沒有說話，隻是微微颔首，等着他繼續。

“我是九皇子，司馬玿。”男子自我介紹起來，“平日裡我以面具示人，他們都叫我流冰宮主，你手藝絕佳，我想招你進來，幫我做事。”

“流冰宮……宮主……”謝凝霜有些遲疑，但是也并不意外，但緊接着聽到了一聲輕笑。

“你與白渺共處一室，想必關系匪淺。你是聰明人，所以絕不可以告訴她，我的身份。”

謝凝霜面露疑難看着對面隐在帷幔之後的男人，“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九皇子，況且，今日是你生辰，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司馬玿伸出手遞過來一塊玉牌，上面刻着祥雲龍紋，正中名字是司馬玿，背面刻着皇家禦令。

顯然，這塊玉比她在機關盒弄來的玉好了不止一個層次。

謝凝霜點點頭，“我信了，那麼我又能幫你些什麼呢？”

司馬玿微微歎息一聲，“流冰宮有很多部門，目前對外說是皇族娛樂之所，所以白渺作為傀儡師加入進來，她應該沒跟你說，她實際上進入了大理寺。”

謝凝霜睜大了眼，呼吸一滞。

司馬玿繼續道：“本皇子的真實身份是大理寺少卿，負責斷案，而白渺姑娘是錄事，負責記錄整理文案卷宗。而且，流冰宮那邊有人替我出面，所以不會有人知曉大理寺少卿跟流冰宮的關系。”

謝凝霜忽然心中了然，白渺說的魚龍混雜的菜市場，以及有命無魂的醜男人是怎麼回事了。

整日抄寫文案卷宗，還要當雜耍藝人，實在是辛苦至極，哪裡還顧得上美呢。

司馬玿的聲音繼續傳來：“近些年，坊間有傳聞，說‘紅心’出世了。”

謝凝霜心頭一跳，紅心……似乎就是害得師傅整日憂愁的東西，但是具體是什麼，她也不知。

司馬玿很滿意她的反應：“看起來你聽過這個東西？那我就直說了。‘紅心’會引發朝野動蕩，所以你的任務是，收集朝野情報，假意與流冰宮為敵，找到‘紅心’并把它交給我。”

謝凝霜點點頭又搖搖頭，司馬玿似乎挑了一下眉：“既然通過了考驗，便是自己人，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謝凝霜：“紅心似乎是外來物品，在國内流失，似乎有其他組織也在惦記着它。”

司馬玿手指輕點桌案，“你消息倒是靈通。據我所知，那組織已經滲透進朝堂了，所以與流冰宮為敵，就是在保護你的安全。你與我假意為敵，朝堂不會以為我們是一夥的，便會拉攏你，使你得到更多更雜的消息。”

謝凝霜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口。

九皇子要紅心要做什麼？又為什麼這麼相信她？

不過，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問。

“九皇子……不，流冰宮主，那個，經費問題……”

“好說。”司馬玿收回手，籠在袖裡，似乎是覺得冷，“你的一切經費有流冰宮擔保，放手去幹吧。那塊玉牌，便是調遣令。”

謝凝霜同手同腳渾渾噩噩的走出了九皇子的所在地，在回去的路上被幾個宮女瞧見，被悄聲嘻嘻哈哈數落了一番。

“真是沒見識的奴才，第一次進宮吧？都吓的同手同腳了，真有意思。”

“九皇子雖然相貌普通，但是為人風趣幽默，看起來很健談呀。”

“那個傀儡師也不錯，演的活靈活現的，就是一張死魚臉讓人看了煩悶。”

……

謝凝霜終于回到了白渺家，她躺在床上，半宿沒睡着，白渺在一旁呼呼大睡，呼噜聲震天響，而謝凝霜扭頭看她，心裡五味雜陳。

九皇子為什麼會突然找到她？她會成為九皇子權利鬥争的棋子嗎？紅心到底是什麼？

一個讓師傅隕落避世不出的邪物，現在令京城動蕩不安，人人争搶，九皇子說紅心伴随着人偶出世，所以……這才是他找到她倆的原因吧？

她與白渺，一個是制作懸絲傀儡的人偶師，另一個是操縱人偶的傀儡師。

京城，太不太平了。

既然提到紅心……或許，我可以利用流冰宮和九皇子的身份，來查找師傅當年的事以及母親死亡的真相……

·

九皇子府，王公公推着九皇子的輪椅前去休憩。

司馬玿對王公公喃喃自語：“早在千年之前，民風尚未開化。神降臨世間與民同戰，祛除瘟疫，戰勝野獸。後來，城邦建立，人定勝天，人成了絕對的統治者，而神退位其後，保佑一方天地。後來，傀儡師成了神的使者，将千年故事濃縮演繹出來，而活靈活現的人偶也變得難能可貴起來。傳言縱橫派亂則入世，安則隐居，其下傀儡師人偶師等等各個身懷六甲，乃是奇人異士也，其佼佼者或避世不出，或逢亂必出。眼下，便出現了兩位……于是，風雲在手，天下我有。”

司馬玿一直在找一個能幫他實現願望的人，而王公公交給他的人，據說細心大膽有智慧懂變通 ，今日交談一番，果然沒錯。

希望，她們不會宛若春花，凋謝的那樣快。

·

第二日，謝凝霜便在南市開了一家名叫“阡陌坊”的人偶館，開業那天，人頭攢動，肯定有九皇子的功勞。

人們紛紛議論着。

“據說這家店主去過皇宮修人偶呐！”

“哎呦，可了不得，你看看門口這擺件人偶，真是賽真人呀！”

“這些衣服也很好看，不知道人能不能穿。”

“給人偶的衣服穿在人身上，瘆不瘆得慌……”

謝凝霜拱手謝各位捧場，觸目所及一圈，她看到了一個熟人。

那人一身青衣，腰佩長劍，看起來羸弱不堪，卻沒有被人群擠散。

他在定定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