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叙被提溜進衛生間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了不妙，然而命運的後脖頸被歲穗把握，他隻能無力地喵叫表示自己的不滿與抗議。

這也是司叙人生裡為數不多的無能為力的時刻之一。

和莫利相處的短暫時間裡，歲穗直覺它并不是一隻喜歡叫喚的小貓。她不在家的時候也沒有收到來自鄰居的“控訴”。

要知道，歲穗住的老小區，牆壁隔音效果确實不怎麼樣。晚上十二點後她甚至不敢打開電視機，生怕電視聲音打擾到隔壁鄰居。

然而，不愛叫喚這個優點并不影響莫利成為一隻不夠令人省心的貓咪。

且不說它金蟬脫殼的能力令歲穗匪夷所思，它還是一隻心思難以捉摸的神秘黑貓。

成年的莫利跟歲穗并不親近，所幸它的性格還不錯，至少沒對歲穗亮爪子。

出門“鬼混”了一趟的莫利身上指不定又沾染了什麼灰塵泥土。雖然歲穗本身沒有嚴重的潔癖，但到底還是個愛幹淨的女生。

貓是一種喜歡“跑酷”的動物，指不定莫利會趁她不在家的時候偷溜上床。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歲穗更是下定決心今天一定要給莫利洗個澡。

“莫利。”她警告性地喊它的名字，眼疾手快地按住要飛竄的黑貓。

好不容易逮住靈活的貓咪，歲穗一把抓住它命運的後脖頸，将貓抱進懷裡并控制住它的四肢。

低頭正對上黑貓金色的漂亮瞳孔，莫利的眼睛因為驚恐而瞪大，眼珠子圓溜溜地盯着歲穗。平時高高立起的雙耳此時示弱地低垂耷拉，對着歲穗讨好賣乖地低聲喵叫了一聲，語氣是不同尋常的撒嬌聲音。

“你今天必須要洗澡了。乖，聽話，洗完澡給你開罐頭。”

歲穗将對付學生的那套“威逼利誘”的手段同樣地用在了小貓身上。

不管小貓發出什麼樣的抗議聲，歲穗抱着黑貓走向衛生間的腳步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停頓。

淋浴間單獨的玻璃隔斷門被關上的瞬間，司叙眼前那扇透進希望光芒的窗戶也被嚴絲合縫地密合起來，不留一絲縫隙。

被人幫助洗澡的童年記憶早已經模糊得不能再模糊。

就是去公共泳池遊泳，司叙也絕對會選擇淋浴間單人單間隐私性好的遊泳館。

就算它是一隻貓，但他的身體觸覺還存在着，内心依舊很難接受被一個異性觸碰到身體的隐私部位。

他絕望地發出嗚咽的聲音，尾巴不安地左右掃動着。

聽出莫利的嘤嘤叫聲下的委屈，歲穗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刻的心軟，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強迫莫利了。

但是莫利身上不算難聞但的确有些味道的味道讓歲穗立刻清醒過來。

不，她不能做一個縱容毛孩子的鏟屎官。

她冷靜地觀察了莫利，除了不滿的叫喚之外，它并沒有表現出其他類似炸毛一類的應激情況。

如果莫利真的是一隻流浪貓，并且它是一隻成年貓，膽子應當不會那麼小。

懸吊着的一顆心逐漸放松下來，歲穗沒有立即将莫利放進裝滿了溫水的小水盆中，而是将它放在膝蓋上，用手掌心舀起溫水一點點地倒在它的身上讓它适應。

“莫利乖，洗澡很快的，不要害怕。”

“洗完澡你就是一隻香香軟軟的小貓咪啦。”

歲穗仿佛化身幼教，格外溫聲細語地哄着小貓。

掌心落下的水滴在小貓純黑色的毛發上形成小水珠，并不能立即打濕它的貓毛。

這隻是确認小貓不會突然應激的動作，如果真這樣一點一點地打水給貓洗澡，還不知道要洗到猴年馬月去呢。

歲穗抱起莫利将它放進水盆裡，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被貓咪撲騰一身水的準備。

她意外地發現莫利很乖巧地待在水盆裡，擡起頭委屈巴巴地瞥了它一眼又垂下頭去，認命一般地逆來順受，看起來竟然一點兒也不怕水。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驚喜地嘴角弧度上揚，用誇張的語氣誇贊它。

“我就知道，莫利是世界上最乖巧的小貓啦。”

她溫言軟語的語氣好似話語末自帶着波浪線，落在司叙的耳朵裡，他真有片刻的恍惚，自己又變回了幼兒園的小孩兒。

他餘光偷摸着快速掃視了一眼蹲在水盆邊輕手用掌心捧起溫水給他打濕毛發的歲穗，清晰的視線能夠看清她垂眼纖長的睫毛。

如果不是他清楚地知道歲穗是一名高中教師，他真的會覺得她像是一名幼教。

不僅僅因為她的溫柔，更因為她身上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清澈的氣質，宛如初秋的風。

短暫的出神很快又被殘酷的現實拉扯回來。

打濕毛發之後，歲穗臨時用空了的礦泉水瓶混合了寵物用的沐浴露和水，搖晃起泡後小心翼翼地倒在小貓身上，謹慎地擋住了小貓的眼睛。

輕輕揉搓柔軟的毛發，在綿密的泡泡下觸感更是舒服。

“好乖啊莫利。”歲穗突然靈機一動，團起一團泡沫輕輕放在小貓頭頂。

黑貓頭頂着白色的泡沫，和頭頂桔子的卡皮巴拉一樣情緒穩定，懶懶地掃了她一眼。

後悔沒有将手機拿進浴室，歲穗沒能及時記錄下這一刻，她惋惜地輕歎一聲，繼續做個稱職的“搓澡工”。

“莫利？”揉搓到柔軟腹部的手忽然僵住。

歲穗感覺到手下的小貓在微微地顫抖，她擔憂地蹙起眉頭，目光緊緊盯着黑貓觀察，生怕發生什麼意外。

司叙強忍着想要彈跳起來的沖動，在不大的水盆裡往後撤了一步。

歲穗的手法很輕柔，但觸碰到腹部的觸感讓他渾身遭受電擊一般地情不自禁震顫，是一種被撓癢癢肉一般的酥麻感。

就在歲穗的手快要觸碰到危險地帶的時候，黑貓的前爪阻撓地搭在了她的手腕上，并表示拒絕地喵了一聲。

隻是這聲貓叫隐隐有些軟乎乎的不忿，頗有種被欺負得狠了的欲拒還休。

歲穗被一隻貓的眼神注視得怔愣，她真的能夠從黑貓的眼神裡看出它的心理活動。

它是在拒絕她的進一步觸碰。

“莫利，你是不想我碰你的肚子嗎。”

她無意識地輕輕撅起嘴，小貓仿佛聽懂了她的話一般，也輕輕地回應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