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汗,打算出去直接拿井水沖洗一番,阿吀卻拉住了他的衣角。
“頭發還沒幹,你給我烘一下,和河邊那會兒一樣。”
顧涯就當真坐在了腳踏邊給阿吀烘頭發:“你是孤兒才成了乞丐嗎?”
他當着等不到阿吀的回答了,卻聽見阿吀嗯了一聲,那眼角還流了一滴淚。
少年心裡頓時就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愁思來。
阿吀軟綿綿道:“我爹娘不要我了。”
“為何?”
“覺着我無用。”
顧涯眼神柔了許多,生了憐惜。
他知道是有許多人家生了女娃娃便送走的,以為阿吀也是如此,這樣取了個阿吀這樣的粗鄙之名也就不稀奇了。
他自己也是孤兒,情況卻與阿吀大不相同,便覺着阿吀是個比自己還可憐的人。
畢竟他從小被師父養大,一身武藝,也從沒經曆過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苦楚。
看着在内力的溫熱之下,頭發幹透了的阿吀睡着了,顧涯這才起身出了屋子。
再回來就是光着上半身,頭發身子都是水汽,隻見那水汽頭發沒一會兒就幹了。随後蠟燭滅,也睡了過去。
本以為這一宿該是安穩睡過去的,誰知後半夜顧涯就被床上人的夢境呓語吵醒。
等他睜開眼又點了蠟燭坐到床邊的時候,就看見阿吀面朝裡的整個人縮在角落裡,渾身發抖,将人翻過來,人也沒醒,顯然是陷入了夢魇之中。
那張小臉兒上滿是淚水,顧涯也不知道她是夜夜如此無法安眠,還是隻有今日如此。
隻是那樣子瞧着實在太可憐,原本被吵醒還有些氣悶不耐煩的顧涯,這會兒就隻剩下了憐惜。
他心境單純,隻想着阿吀能睡好些,便坐在床邊給阿吀撫着背,手心撫過的背脊骨因着瘦弱格外明顯,好在阿吀的身子在這樣的安撫下漸漸不發抖了。
再等顧涯又用了内力給她溫了身子,那眼淚也就止住。
顧涯這才又躺回地上,安眠到天明。
夜裡這麼一鬧,快到辰時末顧涯才醒,見床上的人還睡着,洗漱了先到客棧院子裡練了身法。這才去廚房花了兩文錢要了兩碗粥兩個包子。
吃食放好,就去床上将人喊醒。
阿吀睡得正舒服,被人吵醒起床氣就來了:“你煩不煩,我要睡覺。”
顧涯沒把阿吀那點兒氣性當回事,跟抱小孩似的,手穿過阿吀的嘎吱窩就把人提到了盆架邊站好。
盆裡有準備好的熱水,還有漱口的竹鹽和刷子。
阿吀不想理他,轉身又要往床上爬,顧涯不敢拽她衣領子怕把衣服扯下來,手比腦子快,直接拽了阿吀的頭發又把人拽回了盆架邊:“快洗。”
她自然是拗不過的,最後洗漱完乖乖坐在了桌邊開始吃東西。
阿吀都已經快想不起來上次吃早飯是什麼時候了,她上輩子是個日夜颠倒的作息,這輩子來了就是個乞丐吃飯得看運氣。
算下來,這是好多年下來難得的一份早飯。人清醒了,喝着粥氣兒也就順了,還給喝高興了。
其實阿吀的聲調很是女子家的嬌軟,一高興語氣自然也就比昨日甜了許多,她朝着顧涯笑,露出了一顆小虎牙:“你帶我去買衣裳去吧,我還沒穿過這邊女子的衣裳。”
顧涯點點頭,他正有此意。
總是不能讓阿吀一直這麼幅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
白日裡的金陵比之夜裡又有不同,如果說夜裡是繁華迷人眼;那白日便是精緻婉約。
日頭極好,白雲堆疊,阿吀頂着日光擡頭看那藍得過分好看的天時,頭一回覺着這古代也不算全無可取之處。
她跟在顧涯身後,見街上賣的竟是沒見過的玩意兒,雖都粗糙,但新奇。這摸摸,那摸摸,一刻鐘的路,愣是因着阿吀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
知道顧涯窮,也知金陵物價貴,阿吀進了成衣店,沒挑揀。隻選了身兒她瞧來已經算寒酸的一套了。
那是身淺紫無甚繡花的素色内外大袖衫,配的略淺一些的同色系八破裙,至于那披帛和發帶則是一套料子送的。
那鞋也是選的最普通的粗布鞋。可是一點樣式繡花都無,樸素的不能再樸素了。
因着時間趕,沒再貼身改,直接去裡間試了覺着尺寸差不多就上身穿了。
招呼的繡娘貼心,去裡間給阿吀換衣服的時候見小姑娘連個肚兜子都沒,又給塞了兩件兒素色肚兜子。
身上穿了一件兒,剩下的一件兒就和換下來的衣裳包在一處。
顧涯在外間付賬,臉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