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看着面前的棋盤,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又道:“自從那日後,我這心裡,總是不安。”
引起旁人注意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最易成為衆矢之的,尤其是濟帝這種突然注意到相微滿,更是叫她心中發慌。
聞言,惠嫔将視線移向窗外,語焉不詳:“聽說……與北蒼的五年之約已到,該選出一位公主遠嫁和親了。”
明妃持着白棋的動作一頓,瞳孔顫了顫,聲音也不似平時那般鎮靜,反而透出些急切:“和親?”
她就說總覺得這幾日心慌得很,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如今看來還真是。
惠嫔收回視線,看向她:“嗯,塞了些銀子,從禦前公公那兒得到的消息。”
她不禁歎了口氣,有些擔憂:“這時候冊封,好像不太妙啊……”
如今這種情形,便是傻子也能看出來,怕是濟帝心中已是有了人選了。
明妃一時間怔愣住,她的眼眶略微泛紅,手中未落下的白棋自指尖滑落,發出清脆的“啪嗒”聲,打破了室内的甯靜。
她就說……那日為何濟帝突然到訪,為何提到相微滿,為何說要賜她封号……
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
那為何……又要賜她“明錦”?
她突然想明白了。
惠嫔見她這般神色,着實有些心疼,她道:“如今宮中适婚公主有四,相黎已定了親,五公主相和儀乃皇後嫡出,自然不會嫁去北蒼。至于三公主……”
她瞧了瞧明妃的臉色,到底是沒說破,隻道:“三公主應是也不會嫁去北蒼。”
這話雖不中聽,但到底也是事實。
明妃微微垂眸,心中明了,三公主相思,六公主相宜,皆乃敬貴妃所出,三年前敬妃自戕,追封敬貴妃,如此便足以看出濟帝對于她是多麼寵愛。
敬貴妃生前并不算安分,反而是個善妒的,使了不少心計,害死了不少人,但就算如此,濟帝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濟帝對她這般寵愛,又怎舍得将敬貴妃誕下的女兒送去和親?
所以……就要犧牲他從未上過心的姩姩麼?
從前的點滴像是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她不禁自嘲般的笑了笑,笑的竟多了幾分凄涼:“他舍不得她的女兒,便能舍得我的……”
她的姩姩,是她心心念念盼來的。
怎能如此輕賤?怎能成為大濟皇室的犧牲品呢?
……
夜寒,方少骞坐在書桌前翻看着古書,一旁的燭燈散發着柔和的光,桌上鋪展着宣紙筆墨,墨迹還尚未幹透,書香氤氲。
楊武步入室内,站在方少骞面前:“公子,那邊問……何時準備行動?”
方少骞甚至連眼都沒擡,回道:“再等等吧。”
聞言,楊武看向他的目光滿是欲言又止,終是問出:“公子……你當上這樞密使已然快一年了,你莫非……不想行動了吧?”
每次問,得到的答複都是再等等,已然好些次了,着實是讓楊武懷疑。
方少骞頓了頓,将手中的書放下,雙眸轉向一邊,低低的歎息聲漸漸不可聞:“以戰止戰,雖戰可也。但今四海晏然,百姓安居,何以複見兵戈之禍?”
他确實是不願再将兩國攪入戰争之中,如此,最後的結果還是将百姓置于水深火熱之中,親離友散。
不過就是為了上位者的那幾分權,又何至于以這麼多的人命相抵?
方少骞這般說,楊武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卻不禁有些為難的蹙眉:“可是,國主那邊……”
若是這般拖下去,國主那邊遲早是要起疑的,屆時又該如何是好?
方少骞倒不甚在意,他輕輕搖頭:“能拖一日是一日,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若是有一日當真走到了那步田地,他也定然盡力阻止,不惜性命。
……
太後行事着實迅速,不出五日,甯安寺的僧人便被請到了皇宮之内暫住祈福,其中自然包括太後點名的陸宿。
一大早随禾便接到了僧人入宮的消息,她興沖沖的跑到專門為僧人建的禅院,穿過人群,她一眼便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随禾快步走過去,盡量将腳步放輕,準備吓一吓他,她在陸宿身後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陸宿!”
但很可惜,面前的人隻是淡淡轉過身,神色平靜的朝她福了福身:“阿彌陀佛。”
見他這般波瀾不驚,随禾覺得有些無趣,她擡眼在周圍看了一圈,問道:“如何?住在這兒習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