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陸宿也隻是淡淡吐出四個字:“受人所托”,便沒了下文。
對比陸宿的淡定,簡封在看見陸宿的那一刻,原本翹起的嘴角霎時間沉了下去,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
本想着終于要遠離京城,遠離陸宿那和尚了,随禾終于不會被陸宿迷的團團轉了,但沒想到陸宿這和尚,竟追着他們勾引?!
馬車的空間很大,容納六人綽綽有餘,但太後還是安排了兩輛馬車,奈何這五人都十分默契的進了同一馬車。
長公主離京的消息極為倉促,甚至濟帝都是在昨晚才得知,雖不贊同,但畢竟是太後的意思,他也不好違逆,便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随禾與相微滿二人前往濱州的理由皆是養病,雖然相微滿也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但到底不過是搪塞别人的借口而已。
至于真正的原因,想來知情者都心知肚明。
……
一路上都算順遂,然欲抵濱州,烏州是必經之路。
簡封輕撩幕簾,向外瞧了瞧,出聲提醒:“已經入了烏州地界。”
相微滿和随禾對視一眼,相微滿低聲道:“就按照咱們計劃好的。”
雖到了烏州,但方少骞究竟在哪個郡,哪個縣,相微滿根本不知,此前傳去的信皆是石沉大海。
若是想找到方少骞,隻能一路打聽。
傍晚時分,宿于官驿,随禾便和相微滿一起準備出門逛逛,順便打聽一下方少骞的消息。
可在二人剛準備踏出官驿之時,便被陸宿攔住去路。
陸宿神色淡淡:“烏州并非太平之地,長公主,四公主還是莫要出門了。”
烏州地震剛過,但赈銀失竊,百姓如今尤為窮苦,劫掠者不在少數,确實不算安穩。
聞言,簡封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擔心什麼?有我在,我會保護她們的。”
見狀,随禾趕緊應和着:“是啊,簡封武功很高的,他能保護我們。”
若是今日不出去,明日豈不是要啟程了?那還如何打聽消息?
陸宿略微蹙了蹙眉,沉默半晌後,他才似是下定決心,道:“我和你們一同去。”
随禾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怕陸宿生疑,還是答應了下來。
……
四人就這般心不在焉的一同走在街上,一路上誰都沒說話,各懷鬼胎。
還是相微滿停在一個攤子前想買些吃的,聽見一陣微弱的抽泣聲才漸漸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
她循着聲音望去,一瘦弱老翁蜷縮在角落,蒼老黝黑的手不停地擦着眼淚,他身上的衣裳有些瘦小,已然能露出腕處,顯然已不合身了。
街上燈火闌珊,他卻在陰暗的角落處低低啜泣,沒有一絲光亮照在他身上。
鬼使神差的,相微滿朝着老翁的方向走去,緩緩在他面前蹲下,輕聲詢問:“老伯,您這是怎麼了?”
她想了想,此地算是烏州邊界,地震尚未波及到這裡,也不應是地震使得這位老翁泣不成聲。
老翁應聲擡頭,在看見相微滿一行人時略微怔了怔,一雙渾濁的眼眸中滿是迷惘,縱使老淚縱橫,但張了張嘴,卻始終沒說出什麼。
相微滿見他不說話,又問道:“老伯,您為何在這裡哭啊?”
許是因為自己曾受過許多苦,她總是看不得苦命人,就像從前在課本上看見的賣炭翁,常感心酸,但更多的,還是對跋扈宮人的憎惡。
那句“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她記了許久。
老翁回過神,聲音發顫:“你……你們是?”
見老翁似是有些膽怯,相微滿朝他友善的笑笑:“我剛剛走在街上,聽見您在這裡哭,所以想來問問。”
陸宿見相微滿同老翁的距離甚近,有些不贊成的提醒:“四姑娘。”
若是這老翁是刺客,或有歹意,離這般近,相微滿早就活不成了。
相微滿倒是沒理解陸宿的意思,隻是蹲着有些累,簡封很有眼力的上前幫相微滿将老翁扶起。
老翁又抹了一把淚:“是我女兒,我女兒……被擄進了女院。”
說着說着,他又開始哽咽起來。
四人都未曾來過烏州,對于烏州之事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
相微滿問道:“女院是什麼地方?”
老翁嘴唇顫了顫:“你們不是烏州人罷?本地人皆知,女院,是專門教習女子禮儀之所,有不少富人家都會将女兒送去那裡學規矩,從那裡出來的女子,上門說媒的人都能将門檻踏破。”
聞言,相微滿有些不解:“那為何說您的女兒被擄了去?”
聽這老翁所言,入女院應是幸事,不過就是學些規矩,在這個年代,嫁得良人便是女子的頭等大事,不然也不會有許多富人也将自己女兒送進去。
老翁悲痛的搖搖頭,眼角的淚又忍不住滾落:“哪有那麼簡單啊……女院中有兩種女子,一種便是交錢進去學規矩的,還有一種,便是女院收留的落魄女子,這類女子長相貌美,多被賣給富人家為妾,或被賣去青樓……”
老翁繼續道:“我女兒……便屬後者,我原以為是女院的人誤會了,我女兒并非流落街頭,可我上門要人時,他們卻不放人,說我是招搖撞騙,還說我要是想見我女兒,須贖金萬兩。”
他這番話,聽的四人眉頭越皺越深,簡封更是氣憤:“豈有此理!這不是蠻不講理麼!那為何不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