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為了随禾而選擇留在她身邊,但如今随禾滿心都是陸宿,簡封也不是個拖泥帶水之人,自不會做沒意義的糾纏給随禾造成困擾。
走出門時,夜風裹挾着松濤湧入室内,山寨内的火把投來的光影在他臉上遊移,忽明忽暗正如他此刻的心緒。
簡封好久不在了,看着周圍亮起的火炬,熟悉又陌生,他是在這裡長大的,這裡的一草一木,他都了如指掌。
想了想,他還是擡步走向了随禾的房間,斑駁朱漆映着燈籠的暖光,他站在門口許久,深吸一口氣正準備擡手敲門,指節卻在觸及門扉的刹那凝住——門縫間漏出的燭光更多,直接映着兩道交疊的影子,一道挺拔如松,一道纖瘦如柳。
對上随禾錯愕的眼神時,他準備敲門的手懸在了半空,同樣亦是錯愕的看着随禾。
随禾:“你怎麼來了?”
簡封:“要出去麼?”
二人異口同聲,便再也沒了下文,誰也沒再開口,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随禾率先道:“我……隻是在屋子裡有些悶,想出去轉轉。”
這借口實在拙劣——窗棂大開着,松風裹挾着夜露的濕意正往屋裡灌。
其實她本是想去找簡封的,倒是沒想到簡封也來找她了,本來措辭便沒想好,這下直接将随禾打了個措手不及。
聞言,簡封略微松弛了些,他從懷中掏出青瓷藥瓶遞給随禾,釉色映着燭火泛起漣漪:“腳扭了就别出去了。”
簡封本是想着來給随禾送藥,正好也是道别,畢竟也算朋友一場,他也不是個扭捏的性子,日後不繼續跟着,總要好聚好散才對。
簡封雖不喜離别時的傷感,但日後……怕是也不會再見了。
随禾微微一愣,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我腳扭了?”
方才出正堂時确實是不小心扭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大事,現在也沒那麼疼了。
“剛才注意到了。”
天光有些暗,這時借着屋内的燭火他才注意到随禾臉上貼着塊紗布,在明滅的光影中格外刺目,他愣了一下問道:“你臉怎麼了?”
聞言,随禾下意識碰了碰臉,聲音低了些:“先進來罷。”
二人都不似從前般吵鬧,一時安靜下來随禾還有些不習慣,或是說,這些天簡封不在她身邊嚷嚷她都很不習慣。
“你是不是……不跟我回去了?”随禾随手把藥放在一邊,坐在椅子上,她心中有些慌,故而等不到簡封說,便率先發問。
見狀,簡封猶豫了一瞬,還是俯身單膝跪在随禾面前,一手托住随禾的足腕,輕輕揉捏,力道輕得像羽毛掃過,他問道:“這裡疼麼?”
随禾望着他低垂的眉眼愣了愣,下意識傾身想将腳收回來,但到底是忍住了,又坐了回去,耳尖微紅,低聲回道:“不疼。”
她疼的又哪裡是腳腕呢?
簡封沒擡頭,隻是換了個地方輕輕按,又問:“這裡呢?”
他腦中思緒很亂,他想:若今晚是最後一次見随禾,那便與她待得久些罷。
随禾見他沒回答最開始的問題,心中緊了緊,沒回答他,而是道:“簡封,回答我。”
簡封的手微微一頓,又換了個位置,嗓音比從前更低沉些:“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就沒人煩你了,我知道你是長公主,身邊自是不缺人伺候,但……還是想勸你,照顧好自己。”他輕輕笑了聲,卻好似透露着絲絲苦澀:“就像今日,這麼冒失,疼的還是自己。”
他本是想用盡量诙諧的語氣說出來,可話說出口,卻帶着一股酸澀的滋味,叫人心中不舒服。
他又問:“這裡疼麼?”
聞言,随禾咬了咬唇,鼻尖有些發酸,尤其是聽着簡封那聲輕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眼睫一眨,淚水便不受控的落了下來。
半晌,簡封沒聽見随禾說話,擡頭時,正撞見她睫上懸着的淚,将落未落,映着燭火宛如琉璃。他一時間愣在了原地,回過神後慌忙起身,擔心問道:“怎麼了?”
他還以為是他将随禾弄疼了。
随禾哭的更兇了,她哽咽着,指尖陷進掌心留下痕迹:“簡封,我的臉被燒傷了,我成醜八怪了……”
簡封看着随禾臉上的紗布,又驚了驚:“怎麼……怎麼燒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