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昌聽他的祖父母說,他們祖上是從夏京逃難來的,若不是當時他們周家的家主被官場上的奸人陷害暗算,他本身應該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
也不知道他的祖父母為何沒有去雞娃他的父母,反而在周博昌小時候就開始給他灌輸他本應該擁有很好的身世這種話。
對于成年人來說,從天堂跌落地獄都有人受不了想不開,更何況一個年輕的孩子了。
在他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引導他往偏激的路上走,可想而知,周博昌的性格是多麼陰狠狡詐。
他在家裡隻和祖父說話,對于生養他的父母,他一向吝啬表達,更覺得他的父母隻不過是為了生出他的載體,隻會給他蒙羞。
他的祖父身子骨漸漸不好了,繁重的農活加上心靈的煎熬,若不是要眼看着周家有中興的希望,隻怕老人家死了也合不上眼。
周博昌的祖父萬分支持周博昌讀書,他也不知道會有什麼用,畢竟周家的人脈關系這麼多年不維護了,也根本說不上什麼話。
他隻是盲目地期盼着,希望祖宗顯靈,賜給周家一份能夠改變的機會。
發現周博昌的聰慧之後,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尤其是随着周博昌讀書日益增進,然後像是如有神助一般,朝廷居然開放科舉了。
即便是不成熟,即便可能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藥,周博昌的祖父還是義無反顧!
可能是一直盼望着的事情真的以一種超乎想象的速度在一個老人有限的生命力馬上要實現了,周博昌的祖父就像是洩了最後一口精氣一樣,老人的身子一下子衰敗了下去。
周博昌這時候沒有在書院反而是在家就是要給老爺子侍疾,其實這病不過是累的,多休息多吃好的就行,若是家中舍得些許銀錢買點兒補藥,自然好的更快。
但是周老爺子就是要苛待自己,家中除了必要的開支,所有的錢都僅供周博昌讀書,哪怕是要吃藥,周老爺子也舍不得,就這麼硬抗。
雖然家裡窮的叮當響,周父周母每天吃的清湯寡水,但是作為大家族底蘊不能沒有,老爺子病重,小輩們必須都得回來侍疾,哪怕周博昌回來不過是在屋子裡讀書,家裡的活都是父母繼續做。
若是顧雲峥知道了,指不定以為他們家有什麼大病。
硬扛着不吃藥那是為了讓孫兒好好讀書,結果自己病了孫兒還必須回來侍疾,簡直就是本末倒置,為了所謂的面子,就盡折騰周父周母兩人。
可這兩人哪裡有怨氣呢?早就被洗腦成功了。
周博昌回來和父母沒有共同話題,他實在是不耐煩聽到父母口中一文錢銀子的n種省錢花法,但是和他有共同語言的老爺子如今也沒什麼精神頭,一天到晚睡的時間比醒的時間多好幾倍。
他們家也屬于顧家村的邊緣人家,也沒有親戚朋友,關鍵是周博昌也根本不屑和村裡的那些泥腿子做朋友。
但是長久不說話光讀書他也受不了,所以閑的沒事就開始四處觀察。
他對父母說是為了培養詩性,畢竟他在學院聽說可能會有這樣的題目。
四處溜達哪怕是不想打聽,自然也能聽到别人的閑言碎語。
最近他聽得最多的就是顧氏的事情。
聽說顧雲峥将顧氏的男丁都叫到他們家,好像是強迫宗族幫忙,聽外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周博昌也從一開始的嗤之以鼻到最後都不自覺關注了。
他其實很早就關注顧雲峥了,顧雲峥當初被顧老爹夫婦送去讀書也是聽說了周家将孩子送到書院才知道的。
在周博昌看來,顧雲峥就像是一個小少爺一樣,即便不是生在富貴窩裡,但是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在為他奉獻。
他聽說顧家以前也闊過,後來落寞逃荒到此地的,周博昌對此嗤之以鼻。
以前闊過?多少年之前了,哪怕是顧家的小輩們也都不覺得是真的了,隻以為是老人們說出來騙自己的,顧家來這裡實在是太久了,周博昌根本不相信這種話。
在他眼裡,顧雲峥這個病秧子就是他的眼中釘一樣,畢竟哪怕是顧家落沒到這種地步,顧雲峥的日子都過的很好,完全是祖父口中少爺的生活——是他隻能聽一聽幻想一下,卻從來沒有真正體驗過的生活。
周博昌一直将自己的在意和嫉妒藏得很好,更别說顧雲峥已經很久沒有去學院了,大家都知道他是病秧子,而且他家裡人多所以衆人之間磕碰也多,從今年徭役開始的時候,周博昌就憋着心中的快意隻等着看顧雲峥的笑話。
沒想到這人居然自降身價去做了贅婿,周博昌回鄉聽到這話恨不得立馬回到書院将此事廣而告之。
他當天甚至高興地多和父親說了三句話,然後在一個人的時候仰頭大笑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