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你果然亦來玉山書院與我再做同窗了!”
話音剛落,張月盈隻覺身後一緊,被人攬住了肩膀。
“想蓉。”張月盈扒下壓在她肩膀上的手,偏頭一看,瑩潤秀麗的少女恰恰挽住了她的臂彎。
“就打個招呼嘛。”何想蓉雙眸微眯,眉眼含笑,恰似兩彎月牙,“咱們快有半年沒見了。”
何想蓉,現任戶部侍郎之女,正是張月盈在揚州的手帕交,以前同在女塾讀書,半年前因何父擢升先一步來了京城。
“這不就見了嗎?你早收到我的信了卻不回。”張月盈道。
何想蓉卻不答,隻說:“你跟我坐。”
然後,她扯着張月盈在南面靠窗的位置落座。此處窗軒開闊,擡頭便可望見園中春色。
“此處不錯吧,若是聽夫子們講得煩了,隻需瞧瞧,煩惱便可一掃而空。”
張月盈颔首。
屋外的鐘罄響過兩聲,一個姑娘才姗姗來遲,恰好在牛教習進入學室的前一刻闖入門來,有些狼狽地在張月盈和何想蓉隔壁的位置落座。
牛教習是個有些嚴肅的婦人,瞧着不過三十五六上下,說話的語氣還算和氣。她着重勉勵了幾位新入學的學生,然後話音陡然一轉,又道其他人要一如既往,莫要僅是一個春假過後,就疲憊懈怠。
這日,書院并不講課,牛教習語罷後,輕輕一招手間,便有幾位仆婦抱着幾摞書本入内,人手幾本。張月盈看了看扉頁,除了《詩經》、《禮記》等,竟還有如《廣陵散記》這樣瞧着不像會出現在學堂的書。
此時,氣氛已不似适才那般沉悶,姑娘們三三兩兩搭起話來。
隔壁的姑娘沉默了幾許,小心翼翼開口道:“我……是安平侯府的馮思意,你們是……”
纖長的睫毛一扇一扇,襯得小姑娘圓圓的臉蛋分外可愛。
“何想蓉,家父戶部侍郎。”何想蓉道。
“長興伯府,張月盈,府中行五。”
張月盈方才說出名号,馮思意就輕輕抽出一口氣,黝黑的眼珠子盯着張月盈許久,才按捺住驚訝。
馮思意咬了咬嘴唇:“冒犯了,隻是你家四姐姐和我……”
張月盈接話:“不必多說,都清楚。”
書院門口那一遭,可都還曆曆在目。
馮思意松了口氣。
馮思意與其姐脾性并不相似,反而俏似父母,自小生于富貴香中,知足常樂,隻盼着就這樣一生。總的來說,就是沒什麼上進心。
與張月盈可謂不謀而合。
一番對話下來,幾人已熟稔了不少。
午後,諸人便各自散去歸家,明日正式行課後,便不會再如此随意了。
張月芬去了友人府上的詩會,留下馬車送了張月清、張月萍回長興伯府。
張月盈則令車夫駕車往城西而去,城西有間楚太夫人的點心鋪子,張月盈去打算去探探情況,順便帶些特色的江南點心回去。
馬車駛過長青書院後門小道,張月盈隻覺一個颠簸,手肘直接磕在了車廂上。
鹧鸪捧着自家姑娘的胳膊,滿眼心疼,當即罵道:“怎麼駕車的!若傷到了姑娘,就是拿你全家來賠都不夠!”
車夫是長興伯府的家生子,第一日派給張月盈,看了眼旁邊的桐木馬車,心道真是倒黴透頂了,竟遇上了這種事。
“還請鹧鸪姑娘饒過這一回,咱們剛剛這是撞上對面的車了。”車夫努力找補,力求不要丢了這門差事。
“嘶——”張月盈微微颦眉,被鹧鸪碰到傷處,輕輕吸了一口氣。
一陣男聲恰在此時從對面的馬車中響起。
“下仆行事不當,傷及了姑娘,在下特代他賠罪。”此人嗓音清潤,說話時不急不緩,“姑娘若是要尋醫求藥,在下必然承擔所有花費。”
手肘上隻是有些青紫,搽過藥不過幾日便消了,不欲再生枝節:“公子言重,可要叫下人日後小心駕車才是。”
說完,便吩咐車夫駕車離去。
桐木馬車内傳來低低的咳嗽聲,車中的青年睜開眼,眸光溫徹,似春三月的一泓清泉。
他掀開車簾看了看。
“是長興伯府的馬車。”
京城勳貴之家的馬車上多有标識,張月盈所乘的馬車恰好挂了寫着“長興伯府”字樣的木牌。
“殿下。”守在車外的侍衛應聲入内。
“去查查,我聽說謹身先生的後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