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教習柔聲詢問她事情的始末,許宜年不言不語,隻捏着帕子拭淚,一副委屈極了的模樣。
比之一旁面龐扭曲的許宜人,誰是誰非簡直不言而喻。
“山長僅一日不在院中,你們就翻了天了不成!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來說?”張教習脾氣火爆,怒目掃視周圍一圈,視線所及,所有人皆忍不住垂下頭去。
書院裡不少人都挨過張教習的戒尺,因而她積威甚重,誰都不敢貿然出言。
“既是你來請的我,便你來說。”
終是張教習随意往人群裡一指,所有人的目光皆彙聚而來,張月盈無奈扶額。
自己這又是攤上事了。
隻能一五一十地将她看見的說了出來,囊括了幾乎所有細節,比如兩個人是怎麼吵起來的,許宜人唬了幾巴掌然後被人攔了雲雲。
許宜人屢屢想要插嘴,張教習秀眉一挑,三尺長的竹篾戒尺輕叩在左手虎口,許宜人立刻老實了,雖還是怒目瞪着許宜年,但大字都不敢多說一個。
張月盈暗暗點頭,果然還得是教習來了才能鎮住場子,繼續陳述:
“實事便是如此,是許七姑娘先找宜年麻煩的。”
“明明是她……”馮思靜話音剛落,許宜人就要狡辯。
“宜年所用墨錠乃是山長昨日贈予她的,當時我也在場。”宇文教習一開口,算是徹底為許宜年澄清了冤屈。
張教習臉色鐵青:“好,很好。無憑無據攀咬同窗,還動起了手,許七姑娘竟是将書院教的詩書禮儀全都抛到了腦後。在下不才,隻能待山長回來再行禀告,請七姑娘回府休息一些時日了。”
如此懲處,不可謂不重。
被直接遣返歸家,就隻比勒令退學好上那麼一點點。
許宜人臉色白的下人,搖搖欲墜近乎暈倒,擡頭看見張教習如利劍般的目光,顫抖着嘴唇,低聲道:“學生認罰。”
又不是退學,回去請父親操作一番,她就又回來了。
張教習将許宜人帶出書院,許宜年被扶着去看傷,原本圍在此處的學生便漸漸散去。
“真是大快人心,張教習處置得好,她可總算是是栽了。”
“她可再也欺負不起來人了。”
……
穿行于書院内,一整天下來,類似的言論不絕于耳,張月盈不禁感歎這場打架事件倒成了書院的熱度榜首,今日過後,或許還是整個京城的。
玉山書院的課程有主、從之分,主課自然是整個風荷院一起上的,從課的三門,張月盈選了書法、琵琶和香道。前兩門馮思意和何想蓉都有選,唯獨香道這一門課上她落了單。
香道課設在書院西北角的一處軒館,館外種了數株百幹鳳尾竹,翠蓋亭亭,郁郁蔥蔥,與粼粼水面相映成趣。
雖非空山,卻獨俱一番寂寥禅意。
這份寂寥,倏爾被遊木長廊上傳來的腳步聲打破。
撩起門前紗簾,窗邊斑竹桌椅前的纖瘦背影映入張月盈眼簾,微微側頭,露出側臉包着的紗布。
正是許宜年。
香道課比之琴、書法等課小衆許多,學生不過四人而已,許宜年便是其中之一。
時辰尚早,軒館内僅有她們二人。許宜年遠遠瞧見她,擱下筆,揮手請她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
張月盈順勢落座,與許宜年寒暄幾句,又問她的傷如何。
她本以為那麼一遭後,許宜年已然歸家修養了。
許宜年輕撫着頰側紗布,淺淺勾起唇角。
“醫師看過後說無妨的,不曾破皮,隻需按時塗藥,這幾日不見粉塵便可,對容貌不會有什麼妨礙。還未謝過你将張教習請來,并仗義直言,是我害你開罪了許宜人。”
“許七姑娘做的過分,許姑娘受此無妄之災,在場的沒有幾個看得下去,教習問誰都是一樣的回答。”張月盈語氣客氣。
“是嗎?”許宜年垂眸,纖長的睫羽掩住眼底的冷色。
“這件事,我是故意的。”